暮色门口。
她被慕愠彦强制的拖进车里。
原先还知道反抗的她,在这一刻,很反常的没有再动,叶斯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小脸微侧,透过玻璃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因为她的配合。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回了紫金苑。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停下的时候。
叶斯羽没有一刻犹豫,开了车门,就往外走去。
按电梯的时候,她按了10楼,这让紧跟她进来的慕愠彦,不由得眯了眼。
她现在难得的听话,倒是让他觉得反常了。
上楼,进屋。
看着面前的女人进了卧室再出来,手里拿着衣物,径自往浴室走。他在玄关处换了鞋,在叶斯羽关上浴室门的前一秒,伸手挤进门缝里,拦截了她。
“松开,我要洗澡。”
慕愠彦没动。
浴室里,叶斯羽的眸子像是聚了光,靓丽非常,她呼吸了一下,语气不带任何的波动,“慕愠彦,我要洗澡,洗完澡,我有话对你说。”
或许是她冷静的话语起了作用,几秒之后,慕愠彦竟真的把手从门缝里移了出去。下一秒,浴室的门便从里到外,轻轻的阖上。
他站在浴室门外,只能看到门板上雕花的造型,仅此而已。
浴室里。
叶斯羽开了热水,褪去所有衣物,净身走到花洒下,蓬勃的水珠淅沥沥的透过花洒从她头顶灌下,水帘下,叶斯羽闭紧双眼,她心烦气躁,又闷又乱,原以为已经清晰起来的东西,压根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摆在她面前的只是,越来越厚重的浓雾。
她在水帘下张开眼,伸手抓弄着发丝,静静的思考……
慕愠彦在客厅等了不长不短的时间。
直到他听见门锁响动的声音,目光往那处看去。
不远处,叶斯羽处在浴室门口,她的身后,是漫着热气,雾气升腾的浴室。
他看着她缓缓的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身上,还带着股沐浴露的清香,他还没来得及细闻,她已经在他身边坐下。耳边响起了叶斯羽不冷不热的语调,她说,“慕愠彦,我们谈谈。”
慕愠彦扭头看向她,呼吸一窒。
入眼的叶斯羽,素白的小脸,脸色还带着氤氲的气息,她的双眼很红,但却带着强势的光。他不知道只不过洗个澡的工夫,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慕愠彦认真的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后续。
须臾……
“慕愠彦,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
叶斯羽开了口,缓慢的吐息说话,这些,自然都清清楚楚的灌入了慕愠彦的耳里,顷刻间,黑眸中凝聚起许多难以言喻的思绪。
为什么会回来?
他不想去多想,就像他压根不想去想,这三年,她为什么会离开。
他只注重眼前,如今,她回来了就好。
而当她真的在他面前揭开自己,再多的话,都变成了哑口无言。
他看见叶斯羽笑了下,“我回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拿回本该是我的一切。”
叶斯羽对上他的目光,坦诚布公的说道,她不知道迷雾散尽的时候,摆在她眼前的结果,会是什么,与其仿徨的等待,不如把主动权放在自己手里,把话对他说出来又如何,他能帮着叶梦羽伤害她,她自然也能利用他去伤害叶梦羽。
“我自问这三年,也长进了不少,可却比不过你慕愠彦!”叶斯羽清浅着嗓音,“慕愠彦,我不及你有手段,我在你面前耍的手段,在你眼里,不过是三脚猫的小伎俩而已,说不定,连伎俩都算不上。”
她嗤笑着挺直了身板,她的头发还没干透,发丝一缕缕的凝在一起,向下滴着水珠一粒一粒的渗入她的衣物中,无形的消失。
“我利用你,却被你反利用。慕愠彦,我知道我逃不过,我也不会再逃,但是,你既然留我在你身边,你记好了,以往的种种,我会一件一件的算清楚。所以,现在,你还不肯放我走吗?”
她扭头,双眸又黑又亮,炯炯有神的看着慕愠彦。
慕愠彦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静默着。
客厅里异常的安静,他们对望着。
慕愠彦知道,她已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已经捅破,如果他再不拒绝,那么,自己必定也会深受其中。可他偏偏,不想放手,现在,她对他的报复,已经成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
纵使,他对她的恨,从来不比她的少。
须臾。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余光瞥向叶斯羽,“我拭目以待!”
慕愠彦说完,人已向外走去。
一阵轻浮的脚步声过后,客厅里,除了安静,就只有安静了。
*
接到孟白卉电话的时候,叶斯羽正在‘郁荣’停车场等电梯。
“喂,经理,你在哪儿。”听筒里,孟白卉的声音有些焦乱。
“怎么了?”
“是……王工,他在办公室闹了起来。”
叶斯羽拧了一下眉,“稳住他,两分钟,我马上就到。”
挂完电话的叶斯羽,脸色正常,没有一丝的变化,好像对于即将面对的场景,早已有了准备。
电梯开门。
王锐的吵闹声,逐渐清晰。光是听声音,就可以得出,他此刻十分愤怒。
叶斯羽走进‘郁荣’。
王锐在下一秒就发现了她,红着一张脸,怒意腾腾的走上前。
“进去再说。”叶斯羽先发制人。
王锐隐忍着怒气。跟着叶斯羽进了办公室。
“叶经理,您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抚恤金平白无故的没有了。”王锐怒叫着,边说边敲着桌子,足以看出他的怒意。
他在‘郁荣’待了几十年,从老董事长还健在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是地地道道的元老。‘郁荣’一向惜才,对老员工的待遇也是极好的,每年都会有一笔抚恤金给那些在‘郁荣’工作超过五年的员工,工作时常越久,抚恤金的金额也会越大,像王锐这种,原本发到他手上,应该也有好几万了,可偏偏,今年,他一分都没拿到。
叶斯羽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
“王工不必动怒,你所说的抚恤金,不止你没有,‘郁荣’的所有员工,都没有。”叶斯羽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继续,“目前‘郁荣’有好几个项目正在进行当中,资金周转不灵是常有的事,还请你体谅。”
“哼!”王锐冷笑着,“叶经理好理由,资金周转不灵,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想给我,我为‘郁荣’做牛做马几十年,到头来,连一笔抚恤金都拿不到,之前你外公,甚至是你父亲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叶斯羽笑了笑,用着温和的语气叙述着,“王工你也说了,那是之前,时代在变化,很多政策,也是时候改变了。”
王锐的脸色越来越冷,他早就看出,这丫头,是在针对他,之前,克扣他的工资,现在,连抚恤金都不再给他,真是让他气到了极致。
在她面前猛拍了两下桌子,“好,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这个前浪早已被你拍在了沙滩上,我算是看清了,我对‘郁荣’几十年的情分,还换不来一笔抚恤金。叶经理,你够狠!”
王锐说完,转身便走,办公室的门被他绝狠的力道,关的震天响。
桌上,水杯里的水不停的晃动着,叶斯羽耳朵因为刚才巨大的关门声,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伸手拿起水杯,用力度稳住里面水的晃动。
“经理,你有没有事?”
孟白卉走了进来,她刚才看到王工怒气腾腾的离开,很不冷静,深怕里面出了什么事。心下一急,便过来看看。
“我没事。”叶斯羽摇了摇头。
“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孟助理。”叶斯羽忽然喊住她,“王锐发火的事儿,你应该多少也些了解……是因为,今年的抚恤金,我没有发,包括你的,也没有……”
孟白卉点着头,“是,我知道。”
叶斯羽挑眉,“不生气吗。你在这工作那么久,这些,原本就该是你享有的福利。”
“不生气,我在‘郁荣’工作那么久,不光光是为钱,还有,我对这里的感情。”
叶斯羽却是笑了,“如果王锐有你那么明事理就好了!放心,等到城南那块地完成后,该有的,都会有。”
孟白卉点了头,关上门,出去了。
……
叶斯羽喝了一口水,把手里的水杯放回桌上。拿过一旁的日历本,低眸,看了眼时间。
离那安结婚的日期,越来越近了,她每天都会看日历本,然后划去一天的时间,距离20号,算起来,已经不到半个月时间。
叶斯羽拿过笔,用笔划掉今天的日子,这个动作,她重复了很多遍,可她每每划掉一天,心,就不由得下降一分。她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她虽然住在10楼,可最近只要有空,她就会下楼和那安,杰森聚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喝酒。
那安因为婚期将近,早早的请了假,所以近来,时间充足。
而慕愠彦,或许是知道她近来心情不好,对于她时不时的下楼,竟也没有阻止,有时候,便一个人解决掉晚饭。
叶斯羽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多了,所以,也格外的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