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两人却没有分开。
就如那舞曲的名字一样，一步之遥，意犹未尽。
最后，还是顾诗晨轻轻推开鸠杰，歉然一笑，说：“你不要误会，我刚才只是想借个肩膀。”
“我知道，”鸠杰说：“反正这是在梦里，衬衫弄得再脏也不用洗。”
顾诗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佯嗔道：“你是不是傻？”
鸠杰“嗯”了一声，认真的说：“有时候，是有点。”
顾诗晨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不住的摇头。
鸠杰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也是心情大好，他笑问道：“其实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的，为什么总板着脸呢？”
顾诗晨叹气说：“笑，我笑给谁看啊？”
鸠杰听了一滞，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顾诗晨白了他一眼，嘟囔道：“真是个白痴！”
鸠杰傻呵呵的干笑一声，说：“顾小姐，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差不多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吧。”
顾诗晨不置可否，乜斜着他说：“与我单独相处很可怕吗？你就这么着急离开这里吗？”
鸠杰被这句话呛的又是一滞，心说：“这姑奶奶什么毛病，我什么地方得罪她了，怎么还怼起来没完了。”
顾诗晨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心中莫名有气，当即板下脸说：“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走，你想在这里常驻不成？”
鸠杰被她的喜怒无常彻底弄懵了，他小心的问：“那我们……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
顾诗晨看着他这个样子，越看心中越气，怒道：“你傻啊！当然是走啊！”
“好，好，这就走。”鸠杰赶忙说，那谦恭的态度就像一个讨好主子的奴才。
随即，会场中的灯光全部熄灭了，一切又都归于黑暗。
顾诗晨悠悠转醒的时候，鸠杰也刚刚醒来不久，两人相视一笑，一种默契了然于胸。
外面夜色如墨，正下着倾盆大雨，事务所里很暗，但两人却能在黑暗中清楚的看清彼此。
顾诗晨从沙发上撑起，走到墙边，打开了灯，突然变亮的光线让两个人都很不适应。
顾诗晨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深夜7点半了，她说：“鸠杰，你说的对。”
“你指什么？”鸠杰问。
“我是该取消晚上7点的预约，让病人等的太久是很不礼貌的。”
说着，她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一个电话，让刘姨取消了晚上的预约，并跟病人表示万分的抱歉。
然后她走回鸠杰身旁，说：“刚才的梦很真实，几乎难辩真伪。”
“是你潜意识中的记忆让它变得真实。”鸠杰说。
“看来你没有说谎，你真的能操纵梦境。”
“当然，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这人很诚实，从不说谎。”
顾诗晨竖起拇指，赞叹道：“看来一开始是我小看你了，你很厉害！”
“不，厉害的是你，”鸠杰由衷的说：“我还从来没见过从三层梦境中醒来，还能像你这么平静的人，你的意志力真的很惊人，要不是我用了一些投机取巧的手段，是不可能如此深入你的梦境的。”
“投机取巧的手段？你指什么？”顾诗晨问。
“一个人在进攻的同时，他的防守是最弱的。我正是利用了这点，如果不是你急于催眠我，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得手的。”
顾诗晨凝视鸠杰半晌，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不起，这事保密，我不能说，但是你父亲知道，你可以去问他。”
“你说老顾？他……”
“顾小姐，”鸠杰打断她，微笑着说：“按照我们之前的赌约，你应该管他叫爸了。”
顾诗晨哂笑道：“那可不一定哦。”
“怎么？你想耍赖吗？”
“当然不，”顾诗晨摇头说：“我这人赌品很好，一向都是愿赌服输的。”
“那你还……”
“鸠杰，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顾诗晨打断他说。
“什么问题？你说。”
“刚才你对我用了梦中梦，也就是三层梦境，对吧？”
“不错，其实按照我目前的能力，也可以深入第四层梦境的，但那样很吃力，而且也没那个必要了。”
顾诗晨环指周围，说：“而且，在梦境中出现了现实中真实的场景，对吧？”
“是的。”鸠杰点头说
“那既然这样，我现在又怎么判断我不是在梦境中呢？”
“这点你放心，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已经回到现实中了。”
“你的根据何来呢？”
“为了避免混淆梦境和现实，我们有一套独特的辨别方法。”
“哦？什么方法？”
鸠杰拿起身边的红书，对顾诗晨说：“就是用它辨别，在现实中，这本书里是有字的；而在梦境中，书里则全是空白。”
“你醒来之后看过这本书吗？”顾诗晨问。
“还没有。”
“那你又怎么确定书里面一定有字呢？”
鸠杰失笑道：“因为没那个必要，我们只有对现实产生疑惑的时候才用红书辨别，刚才的三层梦境都是我主导的，我自然很清楚现在是醒着，还是在梦中。”
顾诗晨微微一笑，说：“有时候太自信未必是好事哦，我觉得你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吧。”
鸠杰苦笑摇头，说：“既然如此，那好吧，但这无疑是多此一举。”
他说着，翻开了手中的红书，接着，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红书里竟然是空白的！里面竟然一个文字都没有！
仿佛一记晴天霹雳，鸠杰顿时惊呆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红书变成空白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自己失去了所有守夜人的能力；要么，就是自己正身处梦境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鸠杰的大脑瞬间当机了。
“怎么？你在书里看到了什么？”顾诗晨笑问道。
鸠杰怔怔的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从你的表情来看，书里面应该是没有文字吧。”
鸠杰脑筋急转，迅速分析着眼前的状况，完全顾不上回话。
顾诗晨自顾自的继续说：“红书中的文字消失了，这说明什么？是你正身处梦中？还是你守夜人的能力消失了？”
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入鸠杰耳中却仿佛一记炸雷。
鸠杰大吃一惊，满脸惊容的说：“你……你知道红书……你……知道守夜人……”
“当然，”顾诗晨笑道：“这对普通人来说是秘密，但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稀奇。听说国安局第七司有一群能操纵梦境的人，他们自称守夜人，你就是其中的一员吧？不过你说过，你的红书只显示了三章，看来，你只是一个初级守夜人啊，虽然你的里比多很强，但进境实在是缓慢啊。”
鸠杰吃惊的张大了口，下巴几乎掉在地上，突如其来的震惊让他感觉整个人都在疾速的下坠。
他一直以为，从一开始自己就牢牢把握了主动，一层一层，循序渐进，有条不紊的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如今他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可笑的老鼠，况且还不自知，刚才自己的种种表现简直就如一个跳梁小丑，始终蹦达在对方的股掌之间。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鸠杰越想越惊，不自觉间，冷汗已经顺着鬓角流淌下来。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压低音调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这话一出口，声音竟有一丝沙哑，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顾诗晨气定神闲的笑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什么人？”
这是之前鸠杰说过的话，如今被她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听在鸠杰耳中，既羞愧又刺耳。
“我是什么人？”鸠杰无意中问出了之前顾诗晨同样问出的话。
“是啊，你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渴望？什么样的烦恼？内心有着怎样的矛盾？”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鸠杰皱眉说。
“那好，我就说的更直白一点，”顾诗晨正色说：“你的内心一定很纠结吧？你想给父亲报仇，却没有与之相称的能力，更不知道应该向谁去复仇。”
顾诗晨的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的击在鸠杰的胸口，他闻听此话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多年以来，父亲的死因一直都是一个谜，时刻困扰着他，折磨着他，让他食之无味，夜不能寐，是他始终无法摆脱的梦魇。
而且，鸠杰的身世一直以来从未对外提起过，除了罗懿德以外，几乎无人知晓。
但如今，这一切却从眼前这个初次相识的人口中说出，鸠杰此刻内心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噌”的一下站起身，双眼血红，面色狰狞，那架势仿佛要吃人一般，他厉声喝问道：“你到底是谁！我父亲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诗晨面色如常，从容的说：“鸠杰，你冷静一点。”
“我特么怎么冷静！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鸠杰怒发冲冠，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顾诗晨淡淡一笑，说：“鸠杰，我是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