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窗外夜色如墨,已经是晚上了。
“你醒了?”一个声音问。
鸠杰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是武鞅,就坐在自己的床边。
鸠杰打量四周,发现这里是一间单人病房,自己右臂上打着石膏,左手扎着吊瓶,头上缠着绷带,后脑隐隐作痛。
他呻吟了一声,坐起身子,觉得脑子混混沌沌的,随口问道:“我这是在哪?发生什么了?”
武鞅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说:“我真是越来越服你了,水土不服,我就服你!”
“怎么了?”鸠杰有点懵。
“还怎么了?身为一个有信仰的守夜人,竟然学小流氓在街边打架,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司长知道了一定鼻子都气歪了。”
鸠杰挠挠头,努力回想着,好像隐约记得,自己中午和魏威在路边的烤肉店吃饭,后来店内的客人们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自己和魏威好像也跟着动手了,但打架的过程和后来发生的事就不记得了。
鸠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只有小臂和后脑隐隐作疼,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大碍,问武鞅道:“是你把我送来的?”
武鞅点点头,说:“是啊,你真是会找地方,在医院的旁边打架,受伤了直接送来倒是方便。”
“这么说这里是陆军总院了?”
“是啊,幸亏常辉在这,不然你伤的再重也只能躺走廊了,你不知道现在医院的床位有多紧张。”
鸠杰这时突然想起了魏威,赶忙问道:“我那个朋友呢?他也在这家医院吗?”
“没有,”武鞅摇头说:“他在看守所。”
“啊?他没受伤吗?”
“没有,我听出勤的警员说,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参与群殴的十多个人已经都被打趴下了,只有你那个朋友是站着的,他没受什么伤,直接被警察带走了,其他的人则都送到了医院,听说还有几个伤的挺重,现在还没过危险期呢,沈城的人真是彪悍,街头打架也下死手啊。”
鸠杰这时想起来,当时打架的时候场面很混乱,自己和魏威刚动手没多久,自己后脑就挨了一酒瓶子昏过去了,后面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能帮我跟常辉说说,帮我把那个朋友捞出来吗?”鸠杰说。
“放心吧,已经都打过招呼了,会照顾他的,但是必要的司法程序还是要走的。你那个朋友挺能打的啊,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我的发小,小时候练过举重,后来又练的散打,身体挺结实的,反正我是打不过他。”
“怪不得,这些斗殴的人里面你伤的算轻的,就你这身体素质,估计没他罩着你,你早进重症监护室了。”
鸠杰低头看看自己的伤,问道:“我伤的不重吧?大夫怎么说?”
“根据大夫的说法,你是小臂骨折,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事,醒了就能下床走动了,只是手臂注意点就行了。”
鸠杰看看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说:“脑震荡和骨折都是轻的,其他人得伤成什么样啊。”
“是啊,这几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沈城人真够彪悍的,吃个饭都能打成这样,不会是最近地痞流氓都集体出动了吧?”
鸠杰摇摇头,说:“今天打架的这些人都不是惯犯,也不是什么地痞流氓,就是一些平民,甚至有些人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打架。”
“哦?何以见得呢?第一次打架就打这么狠?”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了解这里的民情,”鸠杰说:“经常打架的街头流氓都是精通人体构造的高手,他们知道人的身上哪里是要害不能碰,哪里是肉多抗击打的地方不容易出人命,所以街头流氓打架都从来不打人的要害,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把人打的很惨,其实伤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地方,养几天就好了,只有不常打架的新手冲动起来才下手没轻没重的,专往要害上招呼,能把人打得重伤病危的,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新手。”
武鞅听了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不常打架的人都开始斗殴了,看来这个城市梦秤倾斜的影响已经越来越重了。”
说到这里,鸠杰突然想起了正事,问道:“孙兰的探梦结果怎么样了?”
武鞅摇摇头,说:“也顺利、也不顺利。”
“这话怎么讲?”
“不顺利的地方是我们从她的意识里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她是如何失踪的?对方具体用了什么样的手法?失踪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哪?这些我们统统都不知道。”
“这么说,她的意识障碍并没有解除?”鸠杰问。
“是的,对方的手段很高明,她的很多重要的记忆都被隔离了。”
“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办法?”
“很遗憾,短时间内暂时没有办法,对方的手法高明,设置巧妙,如果想解除设置的记忆障碍,我们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排查,虽然最后我们有信心能解除,但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那顺利的地方呢?”鸠杰问。
“我们从孙兰的潜意识中找到了进入那个梦中梦的办法。”
鸠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道:“什么办法?”
“孙兰的潜意识中还存在那个梦中梦的痕迹,如果有她做引导,也许我们能破解那个外围的梦境迷宫,找到进入梦中梦的入口。”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再行动,必须得有孙兰陪同。”
“是的。”
鸠杰皱眉思索了片刻,说:“这事有点蹊跷啊。”
“你指什么?”武鞅问。
“孙兰的记忆障碍做的那么牢固,显然对方是有能力完全阻止在她身上发生信息泄露的,但为什么我们能从她身上发现关于梦中梦的线索呢?你不觉得矛盾吗?”
武鞅眼中精光一闪,瞥了鸠杰一眼,说:“你的意思是,这是对方故意留下的、引我们上钩的圈套?”
“我不知道,”鸠杰摇头说:“我只是觉得这事有悖常理。”
武鞅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点头说:“鸠杰,你知道吗?我是从来都不相信你会背叛守夜人的,不管别人说什么。”
鸠杰微微一笑,转移话题说:“史叔应该都知道这些了吧?”
“当然,5个小时前就知道了。”
“他怎么说?准备行动吗?”
武鞅点点头,说:“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鸠杰听了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问道:“史叔已经决定行动了?”
“是的。”
“怎么安排的?”
“先进去两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梦中梦的入口,然后再相机行事。”
“哪两组先进去?”
“华若和郎铭的两组人先进去,其他人在外围待命。”
“那我呢?有安排吗?”
“暂时没有,”武鞅摇头说:“你现在身份尴尬,不好安排你,但是如果你自愿帮忙的话,我们当然也不会拒绝。”
“这是史叔的意思?”
“是的,他让我来的目的,就是向你转达这个意思,顺便看看你的伤情。”
鸠杰听了这话沉默半晌,久久无语,心中顿觉一阵悲凉,自己也是一个守夜人,也隶属于第七司,现在用人之际自己尽一份力那是义不容辞的事情,但偏偏史天紫在这上面表现的很客气,好像自己无形中已经跟其他守夜人拉开了距离,这让鸠杰有了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武鞅见鸠杰脸色难看,还以为他不想趟这浑水,说道:“你中午打架刚刚受了伤,这我们都理解,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鸠杰打断他说:“守夜人操控梦境用的是脑子,就算是手脚断了也没什么影响,只要神智还清醒,里比多还充沛就没什么不方便的。史叔决定什么时候行动?”
“就在今晚。”
“在什么地方?”
“就在观泉路的天上水酒店,那个巨梦已经移动到那附近了。”武鞅说。
“孙兰也过去了?”
“是的,3个小时前就过去了,我想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现在几点了?”
武鞅看了眼表,说:“已经快晚上8点了。”
“那好,我们也过去吧,弄不好今夜会很漫长,也许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
说着,鸠杰用嘴拔掉了手上的吊针,翻身下床。
“你真的没问题吗?”武鞅问。
“当然,如果你能帮我换身衣服的话,”鸠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条形住院服,说:“这身衣服简直难看死了,我原来的那套衣服哪去了?”
鸠杰因为右臂打着石膏,换衣服不方便,武鞅帮他找到了之前的衣服并换上,虽然那套衣服已经肮脏残破,甚至还有一些血迹,但鸠杰觉得起码比现在穿的住院服好看多了。
鸠杰的伤主要是小臂骨折和轻微脑震荡,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是无关痛痒的皮外伤,并不影响他行动,他换好了衣服,便跟着武鞅出院,与史天紫等人汇合去了。
12月的沈城,寒风凛冽,冰冷刺骨。
武鞅开着车,鸠杰坐在副驾驶上,望着车窗外黑暗寒冷的城市,心中仿佛也笼罩了一层寒霜。
鸠杰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就像一个正在奔赴考场的学生。
他知道,有些事情该来的终将要来的,就像今夜一样。
他预感到,今夜必将非同寻常,必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