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杰刚才情绪激动,对青子衿的这一下完全没有防备,被打的一个狗啃屎摔到地上,跌的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冒,好半天没爬起来。
左翼则瘫坐在地上,脸色憋得通红,大口大口的喘气。
青子衿这一下出手很重,见把鸠杰打成这样多少也有些后悔了,毕竟他刚刚救了自己,于情于理自己也不应该这样对他的。
她看看鸠杰,又看看左翼,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帮谁,怔在了原地。
红色的烟瘴氤氤氲氲,仿佛一层厚厚的帘幕,将四周完全隔绝开来,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场面静的很是尴尬。
过了片刻,左翼依旧坐在地上,他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只是因为伤重的原因,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而鸠杰也从刚才的重击中缓过来,他怔怔的爬起来同样坐在地上,两只眼睛没有焦距,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左翼瞥了鸠杰一眼,说:“现在你冷静下来了吧?”
鸠杰没有回话,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红色沙砾,对左翼的话充耳不闻。
左翼继续说:“很难接受对吧?可以理解,这个世上谁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大英雄或者受人尊敬的学者呢?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是很痛苦的,所以你刚才的举动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鸠杰听了这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逐渐有了焦距,且隐含厉芒,他盯着左翼,冷冷的问:“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是谁我不能说,我可不是个出卖朋友的人,但是我敢保证,消息的来源一定可靠,我那个朋友可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说的话还是很可信的。”
鸠杰转过头,看了青子衿一眼,问道:“这些事你也知道吧?”
青子衿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鸠杰收回了视线,苦笑道:“这么说来,守夜人之中知道这件事的也不止你们两个了?”
“当然,”左翼说:“有些事情是传的很快的,我猜,知道这件事的守夜人起码在半数以上吧。”
鸠杰面色惨淡,自嘲的说:“都知道,哈,除了我知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受到排挤孤立呢,原来原因在这里,整个第七司的人都在把我当傻瓜吧,这么多年,原来我只是一个被人围观的猴子,可笑,呵呵,真特么的可笑。”
“鸠杰,其实很多人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的,”青子衿说:“我相信绝大多数人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是出于善意的,他们并不想伤害你。”
鸠杰冷笑道:“那我谢谢他们的好意了。”
他起身走到左翼的面前,与他面对面的坐下,说:“既然今天已经开了这个口子了,你还知道什么,不妨都说了吧。”
“可以,”左翼说:“但是你能保证你已经冷静下来了吗?我可不想跟一条疯狗废话,不然被咬上几口可就太亏了。”
左翼这话说的难听,但鸠杰的脸上却毫无波澜,淡淡的说:“放心吧,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不论你狗嘴里吐出什么污言秽语,我都不会再碰你了,说吧,关于我父亲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我只知道你父亲是最早的一批守夜人,好像能力还很强,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与其他的守夜人产生的分歧,并背叛了守夜人,让昔日的同伴们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和损失,后来自己良心发现,出于愧疚和赎罪,便自杀了。司长见你可怜,出于同情和怜悯便把你收留了,事情就是这样。”
“还有呢?”鸠杰问。
“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左翼摊手说:“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算是好友私下谈论,出于守夜人的信仰,也没人愿意多说的。”
鸠杰听了视线低垂,沉默不语。
正在这时,站在旁边的青子衿突然眉头一挑,猛地转头望向左边烟瘴的后面,面露喜色。
左翼见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我感觉到有一个守夜人正向我们这边过来,他好像也感知到我们了,专门来与我们汇合的。”青子衿说。
“哦?知道是谁吗?”左翼问。
青子衿点点头,由衷的笑道:“恩,这个里比多很熟悉,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步隼哥,他没事真的太好了。”
左翼听了顿时大喜,说道:“那太好了,如果是步隼的话我们就安全了,就算再来多少饿鬼也不怕了。”
而就在左翼和青子衿兴高采烈的时候,鸠杰却默默站起身,缓缓向右边的红色烟瘴中走去,那缓慢的脚步,孤独的背影,仿佛一条离群索居的狗。
“鸠杰,你去哪?”青子衿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他,马上喊道。
“当然是想办法离开这。”鸠杰说着,脚步却不停,依旧向前走着。
“你等一下,步隼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人齐了一起行动多好啊。”青子衿追上几步说。
“不必了,既然步隼已经要到了,我想你们也没什么危险了。我们还是分开吧,叛徒的儿子很可能也是个叛徒,你们跟我在一起就不怕被出卖吗?”
鸠杰说着越走越远,在朦胧的烟瘴中,背影也越来越模糊。
青子衿听了大急,正想追过去,身后的左翼突然喊道:“子衿!别追了,让他去吧。”
“可是……”眼看着鸠杰越走越远,青子衿想追过去,却又不放心把受伤的左翼独自留在这里,她左右为难,急得直跺脚。
左翼摇了摇头,对青子衿说:“这个人倔得很,决定了的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你追上他也没用,让他自己去吧,既然他的剑道这么厉害,在这里应该没有危险,等我们人凑齐再找到他也一样,那时等他冷静下来,有什么话也就好说了。”
青子衿白了左翼一眼,埋怨的说:“都是你,好好的提他父亲干嘛啊,怎么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内部矛盾可以回去解决嘛,现在大敌当前是闹内讧的时候吗?”
左翼摆摆手笑道:“看你这话说的,我可没想跟他闹内讧啊,我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吗?”
青子衿瞪了他一眼,说;“那你干嘛跟他说那些话,这个时候何必刺激他呢?”
“怎么说刚才他也算是救了我一次,我这么做是想帮他。”左翼轻描淡写的说。
“帮他?你把他就这么气走了是帮他?”
“当然,”左翼肯定的说:“虽然我一直看这家伙不顺眼,但是不可否认,他的里比多是很强大的,在年轻一辈的守夜人之中,除了步隼,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充沛强韧的里比多,如果有正确的引导,他将来一定能成为顶尖的梦境操控者,但是他却偏偏画地为牢,白白的浪费了这一身的天赋。”
“画地为牢?”
“是啊,他心中有恨,他有心结,守夜人的修行首重精神力,如果他的这个心结打不开,他的里比多即使再强大也是徒劳的,就像被深深埋在地底的宝藏,永远都不会得见天日,那多可惜,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那你把他父亲的事告诉他就能打开他的心结吗?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呢?而且这件事要是让司长知道了,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这起码是一种尝试,要么重生,要么毁灭,就看他自己了,就算司长知道了也没事,顶多就是骂两句,反正他一直也都没少骂我,早就免疫了。”
青子衿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转头望着鸠杰消失的方向,红色的烟瘴飘飘渺渺,飘忽不定,就如她此刻矛盾复杂的心情一样。
鸠杰手中握着唐刀,刀尖拖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缓缓向前走着,眼神没有焦距,脑子里一片空白。
左翼说的话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此刻的他神思不属,心乱如麻。
好在他这一路走来,并没遇到饿鬼,不然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还真没准会出事。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刻钟,就在鸠杰浑浑噩噩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看来你很在意他说的话啊,别听他的,他们都在说谎。”
猛然间听到这话,鸠杰突然吓了一跳,他循声看去,间左边20米开外正站着一个人,那人中等身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头的短发,国字脸,耳朵又大又长,抱着肩膀,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鸠杰皱眉问道。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公良错,是一个魃愬,也是这个空间的管理者,不过你放心,我来找你可没有恶意啊。”那人说。
鸠杰听到这话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除了守夜人,也只能是魃愬了,而且从对方的里比多来看,根本就不像是虚构的梦境投影,很可能如他所言,就是个魃愬。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他们都在说谎?谁在说谎?”鸠杰问。
“当然是左翼和守夜人啊,”公良错说:“鸠杰,不要信他们,他们都在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