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脑袋朝后，靠在沙发上，目光略微有些迷离，唇角轻轻一勾，眼角眉梢皆是讥诮，“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
贺振东看向贺天，“我从来都没奢求过你会原谅我，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如果不是我当初太过优柔寡断，阿岚不会死，你也不会一直都没有母亲，不论这其中有多少阴谋算计，是我让你没了母亲……”
贺振东深吸了口气，这才找到自己失去的声音，“阿天，对不起。”
时隔17年，他终于找到机会说出这一声对不起，哪怕是在他心口狠狠扎了一刀，让他声名扫地，他也要贺天亲手挖出这一坛经久的秘密。
贺天双目猩红，一根一根血丝裹着他眼珠，他背脊绷得很直，手指死死攥紧，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压低了声音，哑声开口：“对不起？对不起就能还我妈一条性命吗？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妈妈啊……你能还给我吗？”
伤害终究是伤害，哪怕这其中掺杂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辛酸，可是那又怎样？
贺天心口起伏不定，可他面上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片刻后，他低垂下眉眼，缓缓开口：“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你说这个的，卓瑶的事情我会处理，这血债终究要血才能洗清，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解除跟晏家的婚事，我不是来跟你商量，只是来通知你的。”
贺振东微微皱了皱眉，“晏家这几年发展得很不错，贺氏想要进军电商行业，没有晏家，至少要多花两到三年时间，才能铺开全国各地的线，这个投资成本，你有没有计算过？”
贺天：“为了一个合作，就要牺牲掉自己的婚姻，我永远都不会做这种选择，我的婚姻，必须掌握在我自己手上，更何况，如果连这个项目都做不好，将来我又怎么管理得好贺氏集团？”
贺振东沉默了一阵，良久，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因为宋晚晚？”
贺天瞳孔微微一缩，眼神带着几分侵略和警告的看向贺振东，“就算没有晚晚，我也不会为了贺氏，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结婚，更何况，我现在是真的喜欢晚晚，如果你想要动她，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贺振东苦笑了一声，“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十恶不赦的人？”
贺天反问：“难道不是吗？当年你为了贺氏，可以选择跟我妈结婚，并不代表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贺振东眸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色，沉声道：“如果你能在1年内做出让我满意的成绩，我可以不管你和宋晚晚的事情，但1年之后你要是做不到，我就会收回这个权利，你也没有拒绝的权利，那一份无偿的股权让渡书上也有附加条件的，阿天，做给我看。”
贺天额头青筋暴起，“你算计我？”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就算贺天千算万算，却还是没算过贺振东。
贺振东笑了笑，“商场如战场，战场上从来都没父子，你还是没学会这一课，反正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要不要是你自己的事情，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贺氏跟晏氏集团的联姻会继续下去，你想把宋晚晚养着也可以，我不会干涉，但她永远都没机会成为贺家主母，这其中的差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贺氏集团跟晏氏集团继续联姻，也就意味着，就算贺天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宋晚晚，可他永远都没机会扶正宋晚晚，在外人眼里，晏清漪才是贺天的正配夫人，而宋晚晚，永远都只能是他人眼中最不要脸受人唾弃的小三。
贺天咬牙切齿，“我凭什么相信你？”
贺振东笑得特别老狐狸，“决定权在我手里，你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更何况，我看宋晚晚的样子，她未必活得过这半个月，阿天，七情六欲是成大事者的最大忌讳，你更应该学会舍弃。”
贺天冷冷一笑，“贺董就不怕有一天，我会选择舍弃你吗？”
贺振东目光灼灼的盯着贺天，一字一顿的道：“你从来都没选择过我，又何来舍弃呢？阿天，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贺氏集团迟早都是你的，但你若没这个本事，你就必须要学会舍弃，明白吗？”
贺天冷哼了一声，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略微低垂着眉眼，面上一片死寂，“1年为期，但在这一年以内，你若是敢动晚晚一根头发，别怪我翻脸无情。”
贺天说完，也没等贺振东说话，他迈开修长大腿走到病房大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他背对着贺振东，“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你，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妈？”
贺振东闻言，心脏猛地一揪，良久，他才笑着开口：“阿天，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七情六欲是成大事者的最大忌讳，当年我只不过是贺家一个无名无望的小人物，如果没有阿岚，我到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废物，我和阿岚结婚，无非就只是看重叶家的权势，看重阿岚能够帮我……”
贺振东尾音一顿，又笑了一声，“下棋的人，怎可能喜欢上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贺天虽然早就料到是这个答案，可他仍然忍不住的怒火中烧，几秒钟之后，他伸手拉开了病房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贺振东看着贺天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尽，他苦笑了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片刻后，管家澜叔从外头端了药和温开水进来。
澜叔将药和温开水放到贺振东跟前，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老爷，你这是何苦？当年那件事，也不能怪你，再说了，你要不是对夫人动了真感情，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单独住一间房？少爷生性淳厚，只要你说出来，他一定会相信你的。”
贺振东疲惫的阖上双眼，“阿天性子太像他·妈妈了，嘴硬心软，更何况那件事，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