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饶命!属下该死!”那南蛮子赶紧低头认罪,“属下迟迟没听见殿下声音,唯恐殿下发生不测,这才大着胆子闯进来的。”
九方临捞起岸上的衣服披在沈思弦后背,翻身将她拉到身后,“这就是你们南蛮的待客之道?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大君了,你们是不是诚心想同应国合作?”
这事关两国交好,那南蛮子不敢大意,一直跪在地上,大冷的天却是一脑门子的汗。沈思弦在后头偷偷掐九方临的背,“差不多得了。”
九方临单手搂着她,“还不快滚出去!”
难南蛮子如遇大赦,连滚带爬的往后退,连头都没敢多抬一下。沈思弦松了一口气,赶紧推开他,九方临冷不防被她一推,结果跌到了水里。他从水里钻出来,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一双眼睛要pen火似得。
沈思弦摆着双手,“对不住啊!这力气太大了,没收住。”
他也懒得同她计较,率先上了岸。侍从赶紧为他披上衣服,天色已经晚了,大漠这里黑的早,都能听见后山狼叫的声音。九方临回过头,“你准备在这里泡上一天一夜?”
她如梦初醒,也爬上岸。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岸上一站迎面就是一阵冷风。她冻得牙齿都发抖,九方临扯过她拉到自己怀中。
沈思弦要挣扎,他呵斥,“别乱动。”然后打横抱起她,“把头埋进我怀里。”
她茫然的照做,他怀中确实是huo热温暖的。沈思弦靠在他肩上,竟然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她这一睡就睡到半夜里,醒来的时候嗓子火烧一样的疼。脑子也晕沉沉的,身上也是不大利索。沈思弦支起身子,身上的被褥顺势滑下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别动。”九方临在不远处的小茶几上小憩,听到动静后醒过来。他大步走来,“快躺下。”
“我怎么了?”她一说话就发现自己嗓音沙哑的厉害。
九方临扶着她躺下,然后回去给她倒了杯热茶,“你病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我去给你把药端来。”
药一直在炉子上暖着,就等着她起来好喝。九方临小心的把药端过来,“沈思弦,你从回来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了。”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还是烫的。她叹了口气,“我大约是真的老了,从前打仗的时候冰天雪地里来来去去,三九腊月天都能扎进冰湖里头,那会也不见生病。可是你瞧瞧,现在不过是被冷风吹了几下,就这么不中用了。”
她接过药碗,一点也不扭捏,张嘴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药全喝了。她吐出舌头,苦的眼泪都恨不得掉下来。九方临看了好笑,快速的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甜枣。
嘴里的苦味很快就被甜枣中和掉了,沈思弦慢慢缓过来。九方临笑着替她把嘴角边的药液擦干净,“我见过许多的女子喝药,哪一个是像你这般豪迈的。”
沈思弦挑挑眉,“这算什么?我本来就不是那种温婉的千金小姐,往日里我在军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场面你是没有看到。”
九方临摇摇头,把药碗拿走,“是我疏忽了。你在水里弄湿了衣服,上岸又不停的跑出了一身汗,一冷一热定然是要生病的。”
“无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思弦掀开被子,她想下床,可是脚还没挨地就一软,还好九方临及时扶住她,否则她可真就要跪在地上了。
沈思弦扶着额头,“我今晚一定要再去一次后山。”
“不行。”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瞧瞧你现在这德行,走路都成问题,你准备怎么去后山?”
沈思弦坐回床上,她现在有气无力的,确实不好行动。她捶了自己一下,“九方临,我只有几天的功夫,现在我连密道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他蹲下来,“我知道你着急。但是着急没有用,总归我们也算进到后山一次了。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去一次。”
她凝望着他的目光,“你说我真的能找到密道吗?”她向来都是自信的,可是这一次她忽然就没有了信心。
九方临扯开嘴角,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仿若一夜之间冰雪融化,“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女阎王沈思弦,你不是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嘛!现在准备打退堂鼓了?”
“胡说!”沈思弦一拍床板,“我沈思弦的人生里就没有退缩这个词!”
同样的迷离月色,贺枫过得也不大好。祁庆帝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如今已经启程三日了。他从来没觉得时间是过得如此漫长,所以他一定要找一些事情来做,这样才不会一直想着那个人。
可是到了夜里,一旦空下来,他脑海里第一浮现出的就是沈思弦的面容。
从她离开京城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是她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贺枫却是写了很多的信,可是每次寄过去都像石沉大海一样。
他捏紧了拳头,他想起临走前贺凖对他说的话,“沈思弦其实很好,她比京城那些贵女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可是她不适合你,她的心思太大了,里头装着的是家国天下,然后才是你。贺枫,你会受伤的。”
可是他们已经成亲,已经是夫妻了。
贺凖拍拍他的肩膀,“你们成为夫妇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情了。但是大哥希望你不要把一颗心全给了她,到头来伤的深的人只会是你自己。”贺凖似乎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我总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你。告诉你吧,你听了肯定不舒服。不告诉你吧,你是我亲弟弟,瞒着你总归不大好。”
“你既然这样说了,证明你心里还是想告诉我。”贺枫转过身,坐在来平静的喝茶。这茶是宫里赐下来的,还是今年早春的第一拨新茶,喝起来略微的发苦。
贺凖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也坐下来,“也罢!你早晚都是要知道这件事的!贺枫,沈樱被留牌子那日,沈思弦去了一趟宫里。她在御书房跪到了夜里,那天晚上还下了大雨。”
他握着杯盏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他有预感贺凖接下来的话不大好。
“她后来跪的晕过去了,是皇上亲自把她抱进寝宫的。那一晚她一直待在里头,和皇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贺凖tiantian嘴,忽然就不敢看亲弟弟的眼睛了,“这件事宫里人不少知道,但是皇上下令封口。但是隔墙有耳,纸是包不住火的。”
贺枫没有说话,贺凖继续道:“皇上当年能登基多亏了沈家鼎力相助。有谣传当年皇上其实向沈将军求娶过沈思弦。”
刚才喝下去的那一口茶似乎格外的苦。那种苦涩一直蔓延到了心底深处,贺枫放下茶杯,他望着茶面,微微闭起眼睛,“你也说了,这是谣传。”
“可有的时候谣传也是不容忽视的。”贺凖叹气,“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沈思弦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她当初没有选择进宫,如今自然也不会改变主意。可是皇上,你上朝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他看沈思弦的目光分明同你看她的一模一样。”
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倘若不是心中存了地位,如何能表达出来?因为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
贺枫神情未变,“大哥,这些话除了我之外别叫第三个人知道了。到底是天家,容不得我们妄议。”
其实他不是不在意。这几日他一边赶路心里一边放不下这件事,但是他是相信沈思弦的。她是什么样人他比谁都清楚,她为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倘若她真的同祁庆帝有什么,她是一定不会嫁给他的。
可是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天子对自己的妻子也有几分情谊,贺枫心里头说不出的感觉。往日里人人皆说他沉着自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塌。可是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冷静,他也是会嫉妒的。
而且那种疯狂的嫉妒就像一场燎原大火,随时都有可能将他的神智吞灭、
贺枫望着月色,喃喃开口,“思弦,你我情义倘若真的固若匪石,你定然不会负我的,是不是?”
他想事情想得出神,外头突然传来异样的动静。他今夜是睡在客栈里头,门口一直有侍从守着,可是那动静却越来越大了。
贺枫开了门走出去,原来是一个弱女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不想跟他走!”
“你爹把你卖给我了,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自然要跟我走!”说话是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男子,他有些发福了,一双眼睛色眯眯的在地上女子窈窕的身姿上打量。
贺枫最是讨厌这种人,他跨出去,“出什么事了?”
“大人,是他们闹到了我们跟前,叫大人受惊了,属下这就叫他们走。”他们来的迟,客栈里头剩下的房间不多了,随行的官员本来是想包下整间客栈。贺枫却不想给旁人造成麻烦,索性也只是睡一夜,不如将就一番。
没想到还是出了事情。那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她扑过来拽住贺枫的裤脚,“公子,你救救我吧!我被继父卖给这个人做小妾,可这并不是我本愿。公子,您行行好救救我,我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你这小丫头,还想反悔不成!”那中年男子火了,扬手就要一个巴掌打下来。
贺枫牢牢攒住那人的手腕,眉眼冷淡如冰雪,“你想做什么?”
两个守卫同时拔剑,“放肆!朝廷命官也是你敢碰的!”
这人不过是土财主,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就差尿裤子了。急忙跪下来,“大人饶命,是小民有眼不识泰山!”
贺枫松开了手,转头面对那姑娘,“他卖你用了多少银子?”
女子跪坐在地上,头发凌乱,面容狼狈,一双眼睛哭的红通通的。她看着贺枫,觉得自己好像碰见了神仙,她颤巍巍道:“二十两。”
“二十两便能轻易决定一个人的人生?”贺枫冷笑,甩手丢出了一锭金子,“滚!”
那人不敢再拿乔,美人再好,也不及性命珍贵。拿了金子就赶紧滚了,贺枫做了一个手势,侍从收回了剑。他挥挥手,“你走吧!现在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转身要进屋,奈何衣角还是被人拉住了。他回头,那个女子拉住他,“大人,我娘死得早,我爹不管我,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大人,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你就我留我在身边做一个粗使丫头吧!”说罢她还认真磕起了头。
若是从前贺枫定然是狠下心不愿意的。可是听到那一句我娘死得早我爹不管我,他心里一痛,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沈思弦。
他想起那个人,当年是否也是这样孤苦无依过。如今这个女子尚且遇见他,可是当年的沈思弦是要花了多大的勇气才逼着自己去面对一切。
他心思软得一塌糊涂,然后做了一个日后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他后退一步,把衣角抽出来,“带她下去!找随行的侍女,日后就让她跟着吧!”
他说完之后再也没有多看女子一个眼神,而是跨进了屋子,直接关上门。他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女子痴痴的眼神,一念成痴,也不过就在一瞬间。
沈思弦到后半夜还是发起了高烧。九方临一晚上都没睡,他命人端了一盆冰水进来,拧着帕子给沈思弦敷在额头上。
她睡得不大好,一会热一会冷的,小脸烧的通红,嘴里也在不断呓语,“贺枫……贺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