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她洗澡总是不要人侍候的,只是这一路过来身上实在酸的很。是以她便叫冰魄留下来给她摁摁,她闭着眼睛泡在水里,“你倒是好收买。贺枫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连姑爷都喊上了。”
冰魄跟她没大没小惯了,这会子又没有旁人,胆子更大了,“奴婢觉得姑爷长得好,性子也好。日后姑娘嫁过去了定然不会吃苦头的!”
的确不会吃苦头,可是那要比吃苦头还惨。她虽然不在意男女情事,可是一嫁过去就要守活寡,想来也是心酸。
冰魄往里面添了一点热水,“我小时候娘亲总说,这女子啊一定要寻一个好儿郎。那时候我祖母不喜欢娘亲,可是有爹爹护着,娘亲日子过得还算好。”
冰魄的爹娘在一场饥荒中去世了,留下一儿一女苦不堪言。好在沈祺救了他们的性命,将他们带回了将军府。冰魄给了她,兄长则是给了沈磊。
“奴婢这辈子是不指望了,但是奴婢希望姑娘能得到这样的情谊。”冰魄往她身上撩了一捧水,“姑娘受过的苦太多了,姑娘是个好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姑娘的。”
沈思弦低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老天爷吗?天底下苦命的人太多了,老天爷如果要管只怕管不过来,所以她早就不指望老天爷了。
今日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要是靠老天爷,她早就不知道现在过得什么日子了。
外头传来动静,冰魄急忙走出去,沈思弦则是翻过身子趴在浴桶上,没过多久冰魄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瓶子,笑的神神秘秘,“姑爷送来的!”
沈思弦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冰魄扭开盒子,“姑爷说姑娘这一路都穿着铠甲,舟车劳顿的身上肯定很是酸痛。这药膏抹在患处,掌心捂热了化开,能缓解酸痛。”
“那便试试。”沈思弦又翻回去。冰魄净了手,将药膏均匀抹在她脖子上。那药膏初初抹上去冰冰凉的,倒是很舒服。
冰魄轻轻给她揉捏着,沈思弦舒服的头皮发麻,心想这药果然很好!一个澡洗完她也舒爽透了,她穿了寝衣坐在床上擦头发,“礼尚往来才是好的,你把这一篮子果子送过去。”
这一篮子果子是先前草原上的人送来的,这种果子也就只有这草原上才有。旁人吃着觉得稀奇,但是她却是吃过的,也不觉得什么。想来那贺枫肯定是没吃过,是以她才让冰魄给送过去。
冰魄走了之后她就开始睡大觉,一觉睡到傍晚时分才醒来。冰魄端着衣服进来,“亏得姑娘自己醒了,否则奴婢又要费神来叫您了。”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夜里还有什么狗屁的篝火大会。草原上的人就是没眼力见,这一到晚上就冷起来了,非要在外头吃酒说话,也不怕冻坏了。
抱怨归抱怨,但她还是要起来的。冰魄给她打来水洗脸,她此番过来带的男装比较多。冰魄本来想给她打扮的,却被她阻止了,“我一个大将军,此番前来是要负责皇上安危的。穿着女装,像什么话!”
冰魄没法子,只能拿了男装给她。沈思弦穿了才觉得舒坦,她吃了几块点心就出去了。应羽和沈磊正在教太子殿下如何骑好马,老远的见了她就喊。
她大步走过去,张望了几眼发现贺枫不在。她下意识就问:“贺枫呢?”
应羽坏笑,“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这才几个时辰没见就想的不行了?”
她一脚踹过去,亏得应羽跑的快。倒是一边的太子殿下认真的回答她,“少傅水土不服,已经躺了好几个时辰了。”
沈思弦一愣,沈磊又补充,“委实没用了些。大约是这里的东西吃不惯,贺枫又是个书生,所以不像我们身子强壮,是以就病倒了。”
“严重吗?可请了太医?”沈思弦掂量着开口询问。
“已经来过了,他吃过药便睡了。不过晚上他总归要起来的,你们一会就能见到了。”应羽丢了一个果子给她。
沈思弦直接在袍子上擦了擦,咬的嘎嘣脆。她吃完之后扬手把果核一丢,结果就把人砸到了,她急忙回头,是一个红衣的小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
小姑娘模样生的很好,看那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草原上哪家的小公主。她瞪着美眸,“是你砸的我?”
沈思弦拍拍手,“对不住了,实在对不住了。”
小姑娘冲到沈思弦跟前,本来一脸怒色,可是看见沈思弦长相后骤然变得娇羞起来,“不碍事的。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草原儿女没有那么小气!”
这小姑娘倒是很好说话。沈思弦微笑,那小姑娘被这笑容晃了眼,“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在草原上从来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人!”
沈思弦的笑容僵持在那里,那小姑娘又道:“我叫达瓦,你叫什么?”
应羽把她拽过去,偷偷在她耳边说,“那是穆勒王爷的小女儿,草原上最美丽的小公主,你小心点别把人家得罪了。”
沈思弦狠狠瞪了他一样,折回去同达瓦道:“臣不知是公主,冒犯了您,还望公主见谅。”
“不要紧的。”达瓦大眼睛扑闪,她连连摆手,完全沉醉在沈思弦的笑容里。小姑娘脸色通红,“反正我也没伤着,你不用跟我道歉。”
沈思弦还要再说话,皇上身边的黄公公却来了,“沈小将军,皇上有事宣您。”
“我这就去。”她朝着黄公公颔首,转身同达瓦歉意一笑,然后跟着黄公公走了。
她这一走却是把达瓦公主的心也带走了,达瓦捂着心口问应羽,“她叫什么?”
应羽是个人精,往日里最是喜欢看热闹。他眼珠子一转,“那是镇北大将军的公子,是我们大齐赫赫有名的战神。”
“月亮神啊!”月亮是他们赫哲族的保护神,达瓦满双手合十放在心口,“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将军。她同我们草原上打仗的将军都不一样!”
应羽被噎了一下。沈思弦穿女装也是好看,但是她穿男装却是比男子还英气十足,所以有时候总能叫不少不明就里的姑娘面红耳赤。然而他没想到这沈思弦竟然祸害到草原小公主身上了,这下可是玩笑大了!
他有心要解释,可是达瓦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叫他如何开口。
到了夜里她终于见着了贺枫。篝火生起来,火焰驱走了夜里的寒凉,祁庆帝和穆勒王爷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大齐男儿和草原男儿聚在一起吃酒打闹。这情况实属难得,所以祁庆帝也不多问,反正大家一起同乐。
她没这心思,就端着碗喝酒。一转头就瞧见贺枫了,隔着火焰她看到他站在那一头,换了一身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袍子,面色在火光下格外的白。
贺枫朝着她走过来,走近了她才发现原来他穿了一身黑。贺枫坐在她边上的位子上,沈思弦想了想还是要关怀一下,“可好了些?”
贺枫身上其实还是不大好,不过他点点头,“劳你挂心了,已经好多了。”
沈思弦继续喝酒,喝了几口后她又道:“这草原上都喜欢吃烤肉,这牛羊虽然烤的喷香,可你身上不舒服还是少吃些的好。”
她还记得有一年沈樱拉肚子还吃的油腻,结果变本加厉,简直惨不忍睹。
贺枫终于含了一点笑容,“你关心我?”
沈思弦移开目光,左顾而言其他,“你先前送我的那药膏委实好用,不过我身上酸痛的厉害用去了一大半。你告诉我哪里买的,回头我也去买一点。”
“无妨,我那里还有一盒,回头我拿给你就是。”那药膏极为珍贵,其中的一味药材千金难寻。他父王也不过才得了五盒,给了他两盒,而他如今却都给了沈思弦。
“那多不好意思。”她不想平白无故占他便宜。
贺枫端起酒杯,这草原上的酒委实比京城的要烈上许多。他一下子不能适应,便含在嘴里,等那股辛辣过去了才慢慢咽下去,“我一个读书人,往日里不大受伤。比不得你,整日里舞刀弄枪的,容易磕着碰着。”
她嘿嘿一笑,“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酒过三巡,便有人大胆献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达瓦小公主。她跳的是草原上特有的舞蹈,一边跳一边唱。反正唱的什么跳的什么沈思弦是没看懂,纯粹图个热闹,她也就跟着鼓掌。
达瓦献艺完毕之后奔到她面前,“沈将军,我跳的好吗?”
小姑娘头上还有汗水,沈思弦觉着人家也挺不容易的,于是道:“公主舞姿倾城,美不胜收,臣真心折服。”
本来这漂亮话说出来也就那么意思意思。可达瓦不是大齐人,他们草原儿女不拘小节,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不遮不掩。她便以为沈思弦也是这样的人了,她笑的更开心了,“沈将军喜欢就好!”
那头穆勒在喊她,达瓦要走了,临走前还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沈思弦。沈思弦则是被她这么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的心里发毛,“她这是什么意思?”
贺枫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口牛肉,只觉得硬的跟石头一样。他费力的吞下去,“字面意思。”
吃了酒之后身体发暖,底下几个胆子大的将士非要拉她下去一起喝酒。她拗不过,只好下去,结果中途还被几个草原少女拉着一起围着篝火跳了舞。
这大会持续到后半夜热情都不减,祁庆帝早早就回去歇着了。她被灌了不少酒,最后糊里糊涂的被人拉着也离开了。离开了人脑的人群,这风一吹过来她便觉得冷了。
“好冷。”她说了一句,然后自顾自的朝着热源靠过去。
贺枫看着不断朝自己胸膛靠过来的小女人,真是无奈的很。他见她喝的够多了,所以才找借口把她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