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贪图这片刻心安
城郭如旧2017-07-07 02:053,262

  宦官将两人引到宫门口,便与胡说两人道了别,急匆匆的消失在黑暗中了。

  肖宣哼笑了一声,说道:“胡大人何时得了这消息?”

  肖宣顿了一下,嘴角提起,微微侧过身子,朝向胡说阴测测的说道:“胡百户,你可别忘了,如今你和北镇抚司与西缉事厂都在同一艘船上,你不掂量自己半斤八两想帆船,莫要拖我下水。”

  只不过区区的一个白镇抚司百户,胆子怕是比天还要大。肖宣平日里瞧不上北镇抚司那只老狐狸祁苛瞻前顾后那副样子,这位胡百户没沾了祁指挥使的臭毛病,却也让他三天两头就心惊肉跳一次。

  胡说不以为然的说道:“皇上问了下官必然是要说清楚的,孰对孰错,都按照国法处置。”

  好一个国法处置!

  肖宣不怒反笑,“还不等把凶手惩戒,先拿你这个小小百户祭刀!”

  宫门被缓慢的合上,巨门关合,肃杀之气被禁锢在紫禁城之中,虎视眈眈。

  胡说挑了下眉,收回了视线,对肖宣说道:“肖公公多虑了,在下只是秉公办事。”

  不止是国法处置,他胡百户还要秉公办事。

  又是个高帽扣了下来。

  胡说停顿片刻,缓慢的说道:“肖公公手中暂且拿不出线索,不也是直接便将在下推了出去。那时肖公公为何不过问下官何意?”

  此话说罢,胡说并不再理会肖提督,径自的往回走了,他没提灯笼,走得很快,不一会儿身影就在肖宣眼前消失不见了。

  夜里的风已是有些凉了,胡说走到长鸿街,花朝节挂上的灯笼已经取了下来,只有路两侧的店铺匾额旁挂着灯笼,路边零零散散的小摊还没收,这些商贩掐着时间与五城兵马司争分夺秒。

  胡说心中的郁结被这夜里的风吹得散开了些,但眉还堪堪皱着。他嗅到一股甜甜腻腻的味道,将小贩热切的叫卖抛到了脑后,他往前踏了两步,又突兀的停了下来,转回身,从袖中拿出四个铜板来放到了摊子上。

  胡说顺着路从那棵柳树下面经过,长久的坐在宅门前,他仰头看了看天,一颗星星都没有,阴云闭月。

  他清楚的嗅到了空气里的尘土味,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匣子,那股避无可避的腐朽的味道还有往昔的记忆一同纷至沓来。

  那年惊蛰,胡尚书离开京城的那年,胡说既已不在京城了,他得到胡尚书在南下豫阳时因公殉职的时候,已是炎炎的夏日。

  胡尚书这一趟南下豫阳,竟是再也没回来过。胡府也一直空到现在,这个家分崩离析,胡说微微向后靠了靠,随后起了身。

  他路过西市,却难得走得有些踌躇,半晌之后,他站定叩响了门。

  胡说敲了两遍,却没听到屋内有甚反应,他堪堪举手想要再敲第三次,如若再无人开门也便罢了。他的手还未曾落下,门从内被打开。

  容怀披了一件长衫,瞥见门外的人,有些惊讶,随即提起了嘴角,视线落在胡说左手的糖人上。

  胡说怔了一下,见他长衫内着月白色中衣,他抿了一下嘴,又想起方才敲门久久却不得回应,莫不是容大人早早的睡下了,他这一遭是扰了人的清梦。

  容怀将人迎进了门,闩上了门,随胡说一同进屋,问道:“胡大人是刚从宫中回来?”

  胡说一心扑在打扰容大人清梦的懊恼上,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两人进了屋,容怀倒了两杯茶,对胡说说道:“府上的丫鬟休息去了,这茶是凉的,刚好解热。”

  对于茶的冷热,胡说这人照容怀的话来说,就是活得太糟了。而容怀这人活得精细,这洁癖严重、喜爱挑肥拣瘦的容大人都觉得凉茶不碍事,胡说更是无话可说。

  胡说抿了口茶,刚从宫中带来的烦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扯出点心思,打量起容怀的房间来,长案后挂着一幅山水画,屋中摆设倒也简单,只是添了花草来装饰,显得是十足的文雅。

  桌前的烛光跳跃着,两人对坐。容怀此时已经穿好了长衫,长发倒是一点都未乱,如今垂目抿茶的模样,烛光洒下来,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露在光晕中,胡说这才发现,容怀的睫毛很长,而且微微的向上翘了一个弧度。

  这个弧度刚好和容怀嘴角挑起的弧度极相似,容大人平日里便是温润如玉,丝毫不露锋芒,此时胡说却像是发现了别人不知晓的秘密,心中隐隐的察觉出有些兴奋来。

  胡说有些出神,容怀抬起了头,笑眯了眼睛,对胡说说道:“胡大人的糖人再不给我,怕是要化了。”

  胡说挑了挑眉,说道:“容大人洁癖,从不吃路边摊。”

  容怀一听笑了两声,不理会胡说的无力狡辩,站起身从胡说手里顺走了糖人,说道:“一人一个,权当你的住宿费用。”

  容怀说罢,吃了一口糖人,任由糖浆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心情不错。胡说与他不多说废话,将方才在宫中的事情与容怀仔细说了一遍。

  容怀抬了抬下巴,有些惊讶得说道:“找到了太子的玉契?”

  胡说应了一声,“江豫明日最迟晌午就能返回京城。”

  容怀沉吟了一下,说道:“即使北镇抚司能带回玉契,也并不能说明此事就是东宫那位指使的。不过是指使一个渔夫而已,花钱买通便可以,如何要证明太子身份的玉契出马。”

  容怀笑了一声,说道:“怕是寻常的百姓平日里不曾见过玉契,哪里会知晓这东西代表着什么?”

  玉契是在渔夫身上找到的,这一点直接指明了东宫与渔夫有不可忽视的关系。但转念一想,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一个渔夫身上怀有太子的玉契,越是仔细想越发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若是此事真的是东宫所为,太子也不会愚蠢到拿玉契去指使人,而且还将玉契放到那人的身上,等着北镇抚司去查明。

  胡说沉吟了一下,皱了皱眉,这不就是为了北镇抚司去查,才将玉契放在这般显眼的地方,有人想要影响北镇抚司的断案节奏,而且他们的目的也许是为了嫁祸给东宫。

  胡说应了一声,伸手按了按鼻梁,有些倦了。

  容怀瞥了胡说一眼,见他良久不再吭声,将人送到了客房,两厢无话,各自睡下了。

  胡说躺在榻上,前些日子他就是躺在这儿,容怀家的客房里。容怀吹了蜡烛,给他关上了房门,他睁着眼睛,看着容怀的身影消失,他嗅着没有尘土味的房间,还从中嗅出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是容怀身上的味道。他此刻心和万般的情绪都归于沉寂,被安抚了一般,终日踏在半空的感觉一点点的消失,似乎终是落到了实处,重新踏在了地上。

  他与容怀未聊更多关于案子的事情,那么他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胡说心里突然划过一个陌生的念头——为了贪图这片刻的心安罢。

  一夜无梦,一早胡说与容怀一同用过早饭,还多喝了一碗豆汁,容怀抿着嘴笑了笑,说道:“京城中最好喝的豆汁,你若他日寻到比它还要好喝的,可以找我来算账。”

  胡说抿了下嘴,粘在唇上的豆汁被卷到了唇齿间,余香久久不散,半晌对容怀说道:“你请客,我于情于理不该找你算账。”

  胡说还真就从这容怀所说的豆汁中尝出点与众不同的滋味来。

  容怀的这一张利嘴,不止于与人争论上,还在品尝美食上颇有建树。胡说与他相识不过两个月,这张嘴倒是险些随着容大人学得有些刁了。

  容怀眯了眯眼睛,胜券在握的说道:“你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头上。”

  两人闲着拌了两句嘴,一同出门,但一个前往北镇抚司,一个到了大理寺。

  不到晌午,江豫就已赶回了京城,他在北镇抚司门口翻身下马,三两步就跨进了屋,微微气喘着,拱手禀报道:“指挥使大人,胡百户。”

  祁岑看了胡说一眼,转而对江豫说道:“东西拿到了?”

  江豫颔首,将手交与祁岑,对胡说说道:“没敢走官道,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祁苛将手帕掀开,见帕中的玉契,他堪堪看了一眼,眉紧紧蹙起,交与旁侧的胡说,对他说道:“方才宫中传来消息,太子的玉契一个月前便丢失,而且当日便交与内官做过登记。”

  祁苛瞥见江豫孤身一人,未见他人,便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其他人呢?”

  江豫抿了下嘴,惊讶得问道:“我们兵分两路,他们走了官道,还未回来吗?”

  按理来说,官道应该比江豫所走的小路早归一个时辰,而走官道的锦衣卫尚未归来。胡说抿了下唇,也许当锦衣卫在鸿州出现的事情,他们就已经把锦衣卫盯上了,他们一行人带着玉契上路,被人堵截了。

  祁苛脸色一变,说道:“糟了,莫不是路上出了事儿,江豫你现在快去找人去打探他们的消息。”

  胡说沉默的瞥了江豫一眼。心下疑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当真骗得过那群人吗?

继续阅读:第四十章 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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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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