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瑞眼神一闪，“你想说什么？”
纯子身高比江晏冰还低，只能仰着头看他……
“和江相比，你就是个懦夫。”
纯子睁大眼瞪他，挺直胸膛，凶猛如同一只小兽。她大声质问史瑞，“江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你敢吗？”
史瑞冷笑，一把推开纯子，“神经病。”
纯子在后面吼，“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分开的原因，但我看得出，你也是喜欢江的，江也是喜欢你的。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谈一场？人一辈子才多长，非要等失去才后悔吗？”
史瑞身体顿了下。
失去？
天灾人祸，不为人的意志为转移，比如差点让江晏冰丢命的那场寒流……
史瑞捏紧拳头，呼吸有几分急促。
史瑞一直不太明白自己的想法！
明明只是故人之女，他念着旧情照顾一段时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因为曾经用心照料过，投入过感情，所以听到和她有关的事，就忍不住关注……
他听到江晏冰拜师的事，匆匆扔下手边的工作，飞到美国，只为了看她一眼。
他听到她差点飞机失事，着急地联系江珩一派出救援队，那时他才知道，她亲生父母都不知道小姑娘的具体行踪。
他震怒非常，在电话中给江珩一扔下狠话，动用自己的关系，知道小姑娘平安，却得知她失恋。
他小心呵护的姑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很多苦。
史瑞想保护她，但不敢。
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
纯子说得对，他的顾及太多。年龄，身份，还有世俗的眼光。
他没有江晏冰勇敢。
种种情绪如海啸冲过脑海，史瑞耳边嗡嗡得响……他霎时不知今夕何夕。
纯子因为大喊，嗓子有些破音，只能捏着嗓子咳嗽。片刻，才说，“史叔叔，我昨晚和江聊过，她第一反应就是你们的年龄差。说实话，年龄真的不是问题。我见过一对夫妻，男人比女人大了十岁，但最后还是女人因病先走一步。”
“如果你是顾及你叔叔的身份……我就觉得太可笑了。叔叔算什么？好多女人还嫁给和爷爷年龄相仿的男人呢，因为这些男人有魅力！史叔叔，你这次离开，以后真要躲在江身后，默默看着她结婚生子吗？”
史瑞不回复。
纯子叹息一声。
她尽力了。她把自己想的都和史瑞说了，对方不领情，她也没办法。只能说，这对恋人并不是最适合对方吧。
纯子转身，往木屋走。
快到木屋的时候，风中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纯子心中一惊——算时间，今天是老师完成作品，出关的日子！
纯子加快步伐，往木屋跑。
没想到身边追上来一个人，很快超过她。
纯子看着男人矫健的背影，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好笑。
木屋中，穿着灰白罩衫的女人跪坐在几案前，动作轻缓柔美，给江晏冰和约翰沏茶。门外的脚步声和风铃声，都没打扰到她。
江晏冰偷看门口，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收回视线。
女人把巴掌大的茶杯推到两人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晏冰双手捧起碗。
茶的味道偏苦，有点绿豆汤的味道。
等江晏冰放下碗，女人才把注意力放到门口的史瑞身上。
“来客人了。怠慢了。”
史瑞踩着鞋跟脱鞋，进门，和屋中几人一样，跪坐在江晏冰身边。
“这位女士是我女朋友，我有几句话对她说，请您把她借我两分钟。”
女人眉眼处有浅浅的皱纹，嘴角扬起时，眉眼更加温和。
“好。”
话音刚落，几案上的一只碗摔在地上。
约翰低头瞪着碗，声音哽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看出几人间的暗潮，起身，“你们聊。纯子，跟我去收拾画室。”
房间中只剩下三人。
约翰眼睛发红，视线在江晏冰和史瑞身上来回扫射。
这两人端端正正坐着，连眼神接触都没有，好像陌生人。
他们，可能会是一对？
约翰咧嘴就笑出了声，“江，别和我开玩笑，不要拿叔叔当挡箭牌……我们那么好，你真的舍得和我分手吗？”
江晏冰有些心累。
“约翰！”
江晏冰抿了抿嘴，“我在飞机中遇到寒流，空姐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张纸，请我们写遗嘱。我除了想到我的亲生父母，就是你，和他。那时候，他是我的过去时，我想的最多的就是你。我是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但你让我失望了。”
“女人的心，可以很强大，但也会很脆弱。一旦破碎了，无论怎样都弥补不了。”
“我是真的忘不了，我死里逃生之后，看到你那条分手信息的感受。真的忘不了。”
“和你继续在一起，每分钟都会想起那件事。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对你来说，也是如此。”
“约翰，我认真和你说一次……我们！分手！”
随着她每一个字，约翰的脸色越加难看，最后，约翰指着史瑞的鼻子问，“既然要分手，他去我学校，找我麻烦，又算怎么回事？”
史瑞差点被气笑。
到底是毛都没长全的孩子。因为升学中受到挫折，就拿“分手”发泄情绪。事后完全不知悔改，还怪在别人身上。
小姑娘怎么看上这种人！
不过也能理解。
年龄人的感情来的快，来的纯真，但未必有担当。
她是一早知道这种结果，所以直接找他这个年龄的老大叔吗？
史瑞瞬间想了很多，脸色始终淡淡的。
“约翰，你和江分手后，我不放心她，也替她不值。才去找你麻烦。你记住，找你麻烦的人是我，不要怪在女人身上。至于我们的感情……我们之前确实已经彻底分开，如果不是你辜负江，我会默默祝福你们。”
“约翰，你真的让我失望。”
“而现在，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照顾不了江，她接下来的生活，就交给我。”
约翰脸涨得通红。
他竟一个字都反驳不了史瑞。
他和江在一起，江确实待他很认真，并没有玩弄他的感情，甚至她还想着两人的以后……是他搞砸这段感情了吗？
约翰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是个“笨蛋”的事实，苦恼地揉脑袋。
江晏冰被约翰弄得心烦，又被史瑞的话吓了一跳。
史瑞坚定地拒绝她，怎么一转眼就变性了？
史瑞收到江晏冰的小眼神，抿嘴一笑，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约翰陷入自己的苦恼，完全不知道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
江晏冰被拉着到木屋后的小树林，慢慢回神后，使劲挣开史瑞的手，揉了揉眼睛，“你不是要走吗？回来做什么？”
史瑞搂她的腰，被她推开。
史瑞好脾气再次搂她的肩膀，拍着她后背，哄她，“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他声音太温柔，说的又真诚，好像她真受了很多委屈，心里难受的不行……
江晏冰转身，小拳头垂在他胸口，“你就是个坏人！”说着，就哭了。
史瑞哎呦哎呦地叫着，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她就是个小姑娘，他就是想在她面前当大爷，也得照顾她的情绪，于是只能伏低做小。
史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只能轻声叹息……
“纯子都和我说了。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之前顾及太多，错过太多。人生苦短，总得试试。”
江晏冰仰头，泪眼盈盈看着他，“你最喜欢的人，是我妈咪，你这是把我当成替身吗？”
史瑞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我眼睛没瞎，看得清我怀里抱的人。”
江晏冰抹了抹脸颊。
满手都是水痕。
“我不信。”
史瑞拖着她下巴，拇指划过她嘴角，柔声说：“如果只是为了你母亲……”
江晏冰眼神一动。
他的用词，是你母亲。
而不是凉薄。
“如果只是为了你母亲，我没必要对你的事，事事亲为。其实答应成为你男朋友的时候……”史瑞说的有些不意思，也确实说不下去了。他很不习惯对女人说情话。
“你认定我，就和我在一起！以前的事，就此翻篇。我答应你，好好对你。”
江晏冰狐疑地打量他，噗嗤一下笑了。
“程姨以前和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好道理：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是缘还是劫。”
他们之间，确实隔了很多东西：年龄背后的阅历差异，思想观和价值观，甚至身体健康素质……
江晏冰不愿想那些让她发愁的事情，埋头在史瑞怀中。
史瑞幽幽说道：“如果让凉薄和江总知道，我照顾他们姑娘半年时间，就把他们姑娘拐跑了，一定后悔不及。”
江晏冰不由得笑了。
史瑞听到她低低的笑声，十分心安。
他比她大很多。
在她风华正茂时，他可能已经步入暮年。这是他们谁都无法回避的问题。他要尽力给自己制定锻炼计划，用尽余生陪着她，照顾她……
而当下，他要取得她亲生父母的同意。
这两件事都不容易。
就让他来烦恼吧。
他的小姑娘，应该被他保护得好好的，不知人间疾苦。当有一天她终于找到和她年龄相仿的爱人，或者比她更年轻的男孩子，他就默默祝福她，看她过的幸福……
这就是他对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