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薄认真打量着他……她想做什么?无非想知道他对博雅的态度。
江珩一扔下平板,去厨房做饭,凉薄跟在他身后,说:“我在超市看到零食区举办活动,两个女人带着孩子趴在地上比赛。这大冷天的,那些当妈的真狠心。”
江珩一正在洗菜,闻言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
凉薄舔了舔嘴,上前从后面抱着他肩膀。男人的后背坚实宽厚,凉薄的侧脸贴在上面,小声问:“你喜欢孩子,可是我生不出孩子。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两个人在一起宅了两个多月,再多的浓情蜜意也消磨至平淡。最起码凉薄觉得对着他那张脸,有些腻歪。这就是传说中的审美疲劳。但如果有孩子,两个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同时又相互配合照料孩子,感情肯定会更加精进。
但她肯定不会给他生孩子。
先是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再是蛮蛮……凉薄是真怕了。因此她很喜欢小孩子,但也没有想过自己生一个。
江珩一手中的菜掉进水池里,“你又想什么?”
凉薄说:“我数了数你身边的女人。温宁肯定不会给你生孩子。程钰是个单纯的小姑娘,我都不忍心让她做代孕妈妈。温雅……”
凉薄忽的被他推在墙上。
江珩一眉眼阴沉,“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凉薄无比委屈,“你激动什么?做试管婴儿,受苦的是女人。你只需要提供精子就行。”
江珩一深吸两口气,放开她,“你给我出去。”
凉薄哼唧两声,翻着白眼去客厅。
坐在客厅,又捡起平板看卖房信息。
江珩一上次带她看的别墅房,现在已经挂名出售。但因为出价太高,至今无人问津。现在不如取消出售,他们搬进去。一切都是现成的。以后有了孩子,可不能住在狭窄的公寓楼。
吃饭时,凉薄晃着脚,一边踢他,一边说自己的打算。
江珩一坐姿端正,吃完冒尖的米饭,才说:“取消出售可以。代孕的事情,以后不许再提起。”
凉薄自然不会听他的。趁江珩一洗碗时,拿起电话联系史瑞,要求见温雅。
时间定在两天后。
凉薄在博雅顶层会议室见到温雅:大波浪卷发,职业装,踩着七公分黑色小跟鞋,怎么看都是白骨精。
凉薄笑着招呼,“好久不见,变漂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温雅拉开椅子,坐在凉薄对面,微微抬起下巴,“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凉薄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捂着嘴低笑,“脱离温氏,确实让你脱胎换骨。但博雅现在的当权人,一个是姬野,一个是史瑞,都和我关系不错。小姑娘,想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
温雅抿着嘴,被可以拉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
凉薄问:“六年前你带我去温宁的化妆间,是你的意思,还是温宁的意思?先别急着回答,想想你妈妈!”
“你不要动她!”
凉薄冷冷看着她,“我前两天见了一个服务生。她回忆那天的事,告诉我,温宁吩咐所有人出去等,你走在最后面。那场火灾,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温雅猛地大吼,“你污蔑我。火灾和我没关系。”
凉薄不放过温雅任何一个表情,转而轻笑,“温雅,每个人的体面,都是自己挣来的。姬野告诉我,你现在在博雅做得很好,想不想去华南区做销售总监?听说现在这个名额很紧俏。”
温雅狠狠瞪着她。
凉薄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从会议室出来,凉薄一眼看到等候在外面的史瑞。
凉薄牵动嘴角,“我用华南区销售总监的职位,诱导她。这次谢谢你。”
史瑞看得出,凉薄需要时时间冷静,没多话,送她出公司时,突然出声,“你需要我,尽管给我打电话。”
凉薄心里很累,没多思考史瑞的话中深意,点头,开着小红车离开。
史瑞留在原地嗤笑。
他还是第一次不计回报地做好事。居然被人给无视了——也罢,无视最好,这样就真成了不计回报地付出!
街上的景致从左面车窗倒退,凉薄满脑子想的都是温雅的话。
“把你叫到姐姐的化妆间,是我的主意;成衣架也是我事先动了手脚:我把架子上的一颗螺丝钉拧下来,那个架子只要用力一碰,就会倒塌……我做这些,只是气不过她从小一帆风顺,想给她添堵。”
“但我没想过要毁了她的双腿,或者把你送进监狱。我也不知道为何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
“有时我也问自己,是不是后悔那天做的事。我想了很长时间,想了很多,慢慢就想明白了。有人要害你们,即便没这些事,你们也逃脱不了。也许是一场车祸,或者是一起中毒事件……”
“凉薄,我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你想惩治我,只需要动动手指头,没必要大费周章。真正的幕后,你动不了。我甚至都不敢说出一点关于幕后的消息。你就算问得再多,我也不敢说。”
红灯停下。凉薄靠在椅背上,一遍遍琢磨温雅的话……她动不了的人物,到底是谁?
火灾的受害人是她和温宁。温宁作为温家大小姐,结仇的可能性比她大。如果幕后针对的对象是温宁,温略势必不放过幕后,倾尽一切为爱女扫除危险因素。但温略默认最终责任人是她,可见幕后针对的对象是她,而温宁不过受了无妄之灾。
她那时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学生,交际范围贫乏得很,根本不可能惹到什么有血海深仇的仇家……除了宋玲。
宋玲恨她,恨得不可理喻。
红灯转绿。后面响起鸣笛声。
凉薄开着小红车回到公寓,开门见到江珩一讲电话。
江珩一回头,举着手机的手垂下,“你去哪儿了?”
“博雅。”
凉薄摇摇摆摆坐在沙发上,四肢摊开,有气无力地说:“我去找温雅,商量代孕的事情。她嫌价格不够。我压上华南区销售总监的职位。她才松口说考虑一下。这小姑娘太难讲话了,真是要命。”
江珩一看了她半晌,才坐在她旁边,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给她按摩。
“以后出门,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很担心你。”
凉薄闭着眼,哼唧一声。一腿按摩完,换另一条腿。凉薄仍旧闭眼,却开口问:“江珩一,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妈都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江珩一按摩的力道不变,“我不会游泳。只能指挥救生员营救。”
凉薄又问:“如果你妈把我推到水里,然后再跳下去,最后我们两个人都奄奄一息,你会给我出气吗?”
江珩一回答,“人都奄奄一息了,还怎么出气?”
凉薄抿着嘴,轻轻笑起来,“我突然有个想法:你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吧。”很喜欢,甚至是爱,但永远比不过宋玲。
江珩一疑惑地看着她。
凉薄也睁开眼,凝视着他,眼眸中水意盎然,好像盛了一汪清泉,清泉里倒影着广袤的星空,幽深清澈,不见边际。
四目相对,江珩一心头微动。
凉薄伸手摸着他的脸,拇指在他眼底摩挲,“珩珩,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说着,两行泪从眼角滑下。
江珩一怔愣,随即靠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脸细细亲吻,舔掉她脸上的泪珠,湿热的呼吸一声声沉重。
凉薄只觉得心头空了一片,需要这个人来填补,于是死死抱着他,哀求,“我们进去吧。”
一个悲伤的女人,一个深情的男人,侧身躺在狭小的床榻……他抱着她的肩,她搂着他的腰,一尾小鱼就滑进了身体,轻轻一摆,又游出去,再进来,往里面钻得更深,再出去……一遍遍,辗转研磨,极致温情。
凉薄睡去后,江珩一帮她做简单的清理,又给她盖好被子,独自一人在客厅发呆……他突然想抽烟。从茶几下翻出烟盒,手指转动着烟卷,玩了两遍,又放回去。现在看到凉薄抽烟,他都胆战心惊,哄着她放弃。他更不能破戒。
但事情,确实棘手。
前两天,刘十三亲自给他打电话,今天她又跑到博雅求证。他想隐瞒的事,估计是瞒不住了。
他得想办法给自己争取更多时间才行。
空寂的客厅中,钟表的滴答声格外明显。
不知多久,江珩一起身去卧室,坐在凉薄身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轻轻笑了笑。
凉薄一觉好眠,被一股浓郁的饭菜香诱醒,揉着惺忪睡颜,凉薄去厨房。正在忙碌的江珩一连连说:“马上要来客人了。你快去换身衣服。”
接着,门铃声响。
凉薄脑子晕乎,第一反应就是来客人,去开门。
门外,姬野和一个穿着藏青色羽绒服的小男孩齐齐看着她。
姬野问:“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别说你刚起床!”
凉薄眨眨眼,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因为屋子里暖气很足,她只穿着很薄的家居服,衣服歪歪扭扭卡在肩上,她微微动作,都能看到脖子下的大片雪肌。
凉薄瞬间清醒,惨叫一声,赶紧跑回卧室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