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逢后,江珩一对凉薄很好,这种好让凉薄有种错觉,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到了非卿不可的地步。但就如姬野所说,男人看似坚强,实则脆弱,指不定那个瞬间觉得累了,就放弃了。
凉薄拍拍手,“你们先聊。我出去走走。”
江珩一看到她手指上的尾戒,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一起出去。”
走出休息室,凉薄正对上温雅。
温雅朝凉薄笑笑,“江总一直在找你。”
凉薄很想问:他找我,结果和你走到一起?但这些日子让她生出一股对江珩一的轻慢之心,觉得这事应该他主动解释,于是只是笑笑,“哦”了一声。
江珩一问:“刚才去哪儿了?”
凉薄说:“和温宁去水边走了会儿,姬野说,你在找我,我就过来了。”
江珩一自动把这话理解为:凉薄把自己的行踪和姬野报备,却吝啬于告知他一声……枉他撇下母亲,急匆匆寻找她。
两人心中同时生出一股郁气,都懒得和对方说话。
温雅此时说:“江总,谢谢您刚才帮我解围。”
两人相握的手紧紧掐在一起,瞬间又分开。
凉薄说:“姬野该回来了。我过去看看。”
背后,凉薄听到江珩一说:“没关系。你是我公司的员工,我理应帮你。”
凉薄脚步微微停顿,心中绵绵生出一丝幽怨的恨意。
江珩一,我再也找不到要对你手下留情的理由了!
水边,温宁捡起砍刀,刀锋对着姬野,她尚且不适应假肢,站立的姿势让她很吃力,很快,额头就滚下大滴汗珠。
姬野视线集中在鼻尖前的刀口,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温宁都一头雾水。
姬野一把抓住刀锋,血从手中留下,滴在浑黄的泥土中。
温宁失神……这男人面如含露的玫瑰,嘴角勾起,眼神斜睨,好像流血的人不是他!
姬野顺势抓住刀柄,温宁被这股力道拽的滚在地上。
滚了两圈,温宁磕在姬野腿边。
姬野扔掉刀的瞬间,温宁死死抓住周围的东西支撑身体爬起来,姬野哀嚎一声,推开温宁,温宁反而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姬野大力把她甩出去,温宁惨叫,被甩在轮椅旁边。
两人同时龇牙咧嘴,抬头,目光恶狠狠瞪着对方。
姬野嘴唇嗡动,“丧心病狂的女疯子。”
温宁只觉得这男人欠缺所有男士的风度,但看到他惨白的脸,捂着肚子的手,刚才的画面从脑中闪过,脸颊瞬间绯红……想她十九岁遭逢变故,从此与病榻为伴,和异性相处的经验少之又少,抓男人那东西……对温宁而言是全新的体验。
听说,那是男人的命根子。摸起来感觉也不怎么样。
温宁不受控制地看向姬野裤裆。
姬野气的要爆炸,又疼得找不出辱骂的话,只能咬牙,扔下一句“你等着”,起身,像摇摆的唐老鸭一般,慢慢往前走。
温宁扶着轮椅站起,坐在轮椅上,追赶上前行的姬野……温宁不紧不慢扶着轮椅跟在姬野身边,姬野冷哼一声,“是不是还想用砍刀砍我?”
温宁骤然变色,咬牙道:“不识好歹。”扶着轮椅飞快奔向从另一个方向。
姬野疑惑地看着轮椅的影子越来越小,能做的事只剩下翻白眼,不知该哭还是该气。
姬野对温宁的印象,只限于凉薄回忆中那场火灾的受害者、迫害凉薄的千金小姐……之前唯一一次正面接触,就是他上个星期身陷囹圄,温宁在审讯室探视他,提出温氏出面同博雅一起挽救知照。
姬野闭了闭眼,把温宁的事情从脑中甩出。
片刻,姬野走到主会客厅外,一眼看到游泳池边坐在靠椅上的凉薄。
凉薄脸上架着大墨镜,露出半张小脸,手中抱着橙汁,一动不动得装美人鱼。
姬野走近。
凉薄说:“姐姐呦,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姬野慌张……难道他和温宁刚发生的摩擦,被凉薄看到了?
凉薄取下墨镜,“我不喜欢这里,我们走吧。”
姬野一改嬉笑的作风,沉默点头。
两人从温家大楼出来,坐在姬野的大奔上,心思各异,都没说话。
姬野把凉薄送到单身公寓,凉薄迟迟没有解开安全带下车。
姬野才发现,凉薄从上车,就心不在焉。
“小凉薄?”
凉薄摇着头,“别说话。我再想想。”
后面有喇叭低鸣,姬野把车开离小区大门,停在路边,抄手看着她,“心烦,为了感情?”
凉薄从包里拿出手帕纸,擦掉掉色的口红,又重新涂上,对着镜子欣赏一番红唇,挑眉反问,“我们这样的人,会真心谈感情吗?”
姬野忍不住笑了。他们是一样的人呢。年少轻狂,把所有感情都燃烧得一干二净,现在只想由着性子玩玩。
凉薄说:“我手头有博雅洗黑钱的账本。来源你不要问,我确保真实。你有几分把握……”微微停顿,“让姓江的身败名裂?”
姬野诧异,随即噗呲噗呲地发笑。
女人真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嘴上说着恨,实际上也做着残害对方的事,但究其根源,还是因为由爱衍生的嫉妒不甘。
姬野眼珠一转,“证据交给我,我来处理。梦辰这边,我给你两天休假。博雅那边,有了新助理,想必不需要你了。你出去玩两天吧。如果有艳遇,是最好不过的。”
凉薄明白,这是姬野要放大招,让她远避的意思。
“证据,我明天给你。回见。”
姬野目送凉薄走进小区,进入公寓的单元楼……右手搭在方向盘上,身体靠着车窗,忍不住哼唱古老的腔调。
“守住情场,占断柔乡,美甘甘写不了风流账。行厮并坐一双,端的是欢浓爱长,博得个月夜花朝同受享……”
这折子《长生殿》,是他同关明最喜欢的一出戏。
彼时年幼,他们穿着宽大的戏服,甩着七尺水袖,转身回眸,眼里印着对方稚嫩的容颜。
一眨眼,二十年了。他蹉跎光阴许久,也不知道关明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快了!他很快就能报仇了。
第二天,凉薄把打印出的照片送到姬野手上。
凉薄上次偷标书,用的就是这招……姬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姬野随意翻了两页,笑着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凉薄推推鼻梁上的大墨镜,朝路边的出租车看了一眼,“现在就走。去最美的艳遇城市。不要想我哦。”
“和江总打过招呼了?”
“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没必要和他说。”
凉薄耸肩,朝姬野招手,“回见。”说罢,坐上出租车,绝尘而去。
一个星期后。
A市上空划过飞机的轨迹。
凉薄拉着箱子,随着人群走出机场。
一个人旅游,到处走走停停,看似潇洒,但也有不为人知的落寞孤单。所以,听姬野说到A市金融市场动荡的消息,她便赶回来。
博雅是A市最大的纳锐人,一直受到本地的政策性保护。而随着博雅早期洗黑钱的账本被公开,博雅的公众形象坍塌,博雅上市股票缩水,一切都不复存在。
而凉薄手中握有博雅四分之一股权,一夕之间贬值大概有两千万。博雅的其他持股人纷纷抛售博雅股票,引发一连串股票下降,股市行情一路下跌。
凉薄刚回来,放下行李,就去工作室找姬野。
姬野站在办公桌前,抱胸低头看着笔电,听到凉薄进门的声音,头也不抬,“博雅股票面临崩盘,作为公司第二大股东,你是不是该出席一个小时后的股东大会?”
凉薄瞥了眼电脑上起伏的折线,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只知道姬野是个服装设计师,从不知道姬野对股票也有研究。
“你怎么知道博雅召开董事会?”
姬野眼中露出凶光,嘴边的笑如同猎豹,“小凉薄,你忘了我们的作战计划了?梦辰要从博雅中脱胎而出。我自然会掌握博雅的动态。不仅是我,还有史大少。现在史大少正在疯狂低价收购博雅的散股,你说他想做什么?”
凉薄低头笑着,“原来如此。”转而问,“你急匆匆叫我回来,总不会是为了一场股东大会。说说你的想法。”
“三千万,把你手中的股权都转给我。你知道,我忙活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博雅。你总不想,看我和史大少互相厮杀吧。”
凉薄眼神一闪,就见姬野从书桌上抽出一份转让协议,乙方已经签上他的大名……一切都早有准备。
凉薄仍有犹豫。事情发展比她想的还要快,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姬野以为她舍不得股票,劝说道:“现在博雅的股票不值钱。你那些股票,市值只有两千万,我多给你一个整数,你立刻变成小富婆,还有什么不满足?”
凉薄被问住了。是呀!她还有什么不满足?有钱,又报复了那一家子人,支撑她度过艰难岁月的目标都实现了。她有什么可犹豫的?
唯一的答案,就是江珩一这个人。她舍不得他。
想到这点,凉薄深深鄙视自己的优柔寡断……壮士断腕般地咬破舌尖,凉薄抿嘴一笑,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扔下笔,“时间不早了,希望我们能赶上股东大会。”
姬野收起转让书,语气清淡平稳,“我差点忘了,这场股东大会的目标,是声讨江珩一。他作为执行总裁,几乎让公司覆灭。作为公司股东,我们一致认为他没有资格继续担任总裁。到时候怎么说,你懂了吗?”
凉薄唰地瞪大眼睛。
这是要……罢免江珩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