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汝未敢言(十四)
秋凉2017-07-05 02:083,307

  齐北折的身体状况似乎又不好了些,说上一句话便有些喘不上气。千秋在一旁看着便觉得难受,又只能束手无策的光坐一旁看着。

  云深忽然道:“是否是沈跃?”

  齐北折咳嗽期间向云深投去一抹肯定的眼神。

  “是沈跃没错……”齐北折眯眼靠在椅子上,薄唇轻启,“我无意之中看到卫秦两国的人曾经出入过沈跃的府邸。西南边境出事,朝上称乃是卫秦联合骚扰我齐国边境。卫秦不过两个小国家,一直以来是联盟,但实力与我齐国相差甚远,他们有何动机,有何底气来侵扰我齐国边境?”

  云深抿着唇,敛眸思虑。

  齐北折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长一段话,一旁的小厮连忙捧着茶给他。他正了正身子接着道:“细思之下,不难想到这就是一场骗局。”

  “恕我直言,”齐北折缓声道,“云将军是朝中重臣,也是忠臣,若是齐北照想要尽快篡位,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云将军。”

  齐北折是直呼齐北照的名字,眉间神情淡漠,好似是在说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想报仇?”齐北折说的累了,索性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一旁的小厮立刻把抱着的披风轻轻抖开,盖在齐北折身上。

  云深没有说话。

  齐北折轻笑:“想报仇你也根本没有办法啊……你又不做官。再说了,就算你做了官,可你仍旧没有足够的资本说服朝中的臣子们。”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相信云公子比我更懂吧?”

  云深沉默不语。

  千秋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报仇?!”

  齐北折睁开一只眼睛道:“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报仇吗?现在去杀了他们?然后扶持我二哥?”

  千秋一噎:“但也不能这般……”

  “你们只能静观其变。”齐北折说完之后伸出手拢了拢披风。他的手苍白纤细,看上去很无力。

  “新皇一旦举行登基大典,我们便会时时刻刻陷入危险之中,”云深淡淡道,见齐北折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世袭的将军之位也好、云府威望也好,都是新皇和沈家需要忌惮的。”

  “那岂不十分被动?!”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齐北折轻轻拧眉再道。

  千秋小声道:“我觉得方才那个直接杀了他们的方法好。”

  云深轻轻扫了他一眼,齐北折微微不耐:“沈家后面连着多少势力你可知道?就算你成功了,将我二哥推上皇位,世人会怎么看他?那才是真正的篡位!”

  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叫千秋微微窘迫,仔细一想确实是自己想得不周到。小厮也适时递上一杯茶水。

  他看了看斑驳的树影,心中失落异常。

  不能报将军之仇,怎么让将军泉下安心啊!

  千秋又侧头看了看云深,竟看到他眉间的一抹悲怆。

  悲怆,强烈的悲怆。

  他还来不及感伤,就听到旁边有一个稍微沙哑却十分响亮的声音忽的响起。

  “我有办法!”

  齐北折诧异抬眸。

  正是云岫身着素衣走过来,经过一连串的打击她的面容已显憔悴,但面上的坚定却是任何人都不曾见过的。

  她快步走来的时候,千秋在某一个瞬间忽然觉得,正向他走过来的女孩子,已经不再是他百般呵护与疼爱的妹妹,她已经长大、成熟起来了。

  云岫作揖行礼道:“三皇子。”

  齐北折微微挑眉,笑道:“你有何办法?”

  云岫顿了顿,忽然转向云深,肃道:“哥哥,我想嫁给二皇子。”

  此话一出,莫说云深,就连齐北折都诧异的不敢置信的直起了身子瞪大眼睛看着云岫。

  云深微微沉声:“岫岫,莫忘了三年守孝之期。”

  云岫站在阳光之下:“我知道。但是父亲之仇,哥哥明摆着难以相报了,那便由我来。”

  齐北折重新闭眼躺回去:“如此也可,守孝之期不过是虚礼,也不必非要遵守。”

  千秋看了一眼脸上写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齐北折,又看了眼拧着眉的云深,犹豫着开口道:“岫岫,这样不守孝道。但是……我们也别无他法。”

  云岫看了眼千秋:“千秋哥哥,你知道吗,这是一句废话。”

  千秋:“……”

  他这下是真的觉得云岫变了许多,变得更加坚定果敢了。

  “无论孝道也好,我的名誉也好,”云岫道,“在我认为都没有报仇重要。”她撩了撩散在一旁的头发道:“而且,哥哥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不在乎什么名声的,所以不怕。”

  云深微微闭眼:“我考虑考虑。”

  入夜。姑苏的夏夜并不闷热,反而比白天更加清凉。

  千秋刚要躺下便听见房门被人从门外轻叩。

  “千秋睡下了?”

  “没有。”

  千秋急急忙忙的披了件披风走出外面,看见云深穿着的仍是白天的素衣:“云深?”

  “随我来。”

  千秋与云深缓步走在走廊里。千秋并不知道云深要带他去哪里,但云深的样子,似乎也是漫无目的的漫步在走廊里。

  他或许只是要人陪着罢了。

  千秋一直十分依赖云深。无论是年幼时还是现在。以前的他总是爱赖在云深身边,对云深的话言听计从,而现在这样的习惯也基本没变。但是他却忽略了云深也是会感到疲惫的。

  一个人哪怕面上再如何如沐春风,也会有累的一天。

  他还记得昨夜因为守在云岫门前,以致深更半夜才回房歇息。等到他早上醒来时,竟没有发现云深,叫醒祝江才知道,云深刚刚回房间歇下了。他立马跑到云深房间,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就看到面容微微憔悴的云深正安稳的睡着。

  他缓缓的坐在床畔,情不自禁地轻唤了两声,床上的人并没有被打扰的迹象,他便知他是真的太累了。同时心中泛起微微愧疚之情,暗悔自己太过沉溺个人情感。

  云深停下脚步时千秋仍沉浸在回忆中,等抬眸一看时急忙收住脚步,千秋险些撞上云深的后背。

  今夜没有璀璨繁星,只有一轮孤月挂在天际,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云深身上,有如谪仙。

  云深轻叹了一声,忽而转身,搂住千秋。

  千秋一下呼吸不稳,回过神来他已经靠在云深怀里。

  不必多言,千秋缓缓抬手,拥住云深的后背。

  他的疲惫,他的松懈,在这一刻全部交由被他搂住的人。

  只有彼此心意相通,才会明白对方的思绪,然后适时的给对方安抚。

  “云深,岫岫的话,你觉得如何?”千秋坐在小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听着旁边儿蛐蛐儿的叫声问道。

  “自然不能让她这么早嫁给二皇子,虽说她与二皇子确实有婚约。”云深缓缓道,“先不说三年的守孝之期。岫岫年纪尚小,又被仇恨所缚。若是一朝入皇室,给她带来的只有不得已的无奈与苦楚。”

  千秋默默点头。

  云峰是将军,智勇谋略样样出色,所以他从不信奉有仇必报,而是来日方长。

  因而照此想下来,云峰也定然不愿意云岫为了仇恨去毁掉自己的人生。云岫的人生,就应该活得更好,更灿烂,更绚丽。

  “那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千秋偷偷抬眼看了看云深,“反正有你在,什么也不怕。”

  云深轻轻弯了弯唇,起身拢了拢千秋的披风,道:“夜深了,千秋早点歇息吧。”

  齐北折颇令人惊讶的宿在了云府。千秋讶异不已,他曾听说过外面谣传,说当朝三皇子从不宿在别人家,哪怕夜再深也一定要回去。

  齐北折听后呵呵的笑了笑。

  千秋许是忙着照顾云岫,没有往深里想。云深却非常明白齐北折的深意。

  齐北折身旁有三名御医,在齐北折早早歇息之后便被打发去了秦眉的房间。先皇向来对这个最小的皇子颇为疼爱,因此这三名御医的医术也是极为精湛,不多时便为秦眉开了方子,再叫过云深来细细叮嘱一番。

  自先皇去后,皇家的两个儿子便时常拜访姑苏云府。

  临安是暂时回不去了,这点原因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每次齐北笙来云府都是来找云岫的,云深也不阻止,毕竟两个人的感情还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旁人干涉不得。

  倒是齐北折每次都是病怏怏的来,病怏怏的往椅子里一躺,眯着眼睛在小院子里晒着太阳,也不需要人招待,似乎就是寻得了一处好地方来晒太阳。

  再又一次的诊治之后,御医摇了摇头,移步在外间轻声道:“云公子,令堂心郁不解,令我等实在难以调理啊!”

  其余两位御医连连点头。

  “心病仍需心药医,我等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尽力去调养,”御医叹道,“但令堂心郁太过,就算喝了药也难以吸收,事倍功半。长此以往,令堂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云公子,还请多开导开导令堂。”

  云深作揖:“自然。”

  望着御医离去的背影,云深微微敛眸,他又何尝未曾开导过秦眉?自从云峰去世,他便日日重心皆在秦眉身上,一刻也不曾松懈。但他亦知,秦眉的心结只怕难以相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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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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