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转头是梦(一)
秋凉2017-07-05 02:093,225

  随着云岫的讲述,千秋逐渐知道了这几个月以来外面发生的变化。

  云深在之前就说过,沈跃此人若走正道,那么其雄心壮志必然能让他平步青云,但沈跃偏偏走的不是正道,那么他的“雄心壮志”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愈来愈大的野心。

  果不其然,在害死云峰、赶走云深云氏一族之后,沈跃身边又聚集了一大批原先保持沉默中立的臣子,自此朝廷划为两派,一派是以沈跃为代表的激进派,一派是以齐北笙为代表的贵族王室。

  而沈跃自知除了齐北笙一派,自己便再无任何敌对势力,加之深受皇帝的宠信,就越发的骄纵放肆。他的自知的确不错,齐北笙当时的力量也很弱小,且历来登基的皇帝都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便也只能收敛锋芒。

  但是沈跃偏偏就忘了,他可以得到皇帝的宠信,并不代表着皇帝对他毫无怀疑。

  登上皇位的人,即使是之前忠心于其、为其付出过巨大的功劳的臣子,皇帝都不可能完全信任,毕竟这些人太容易功高盖主,威胁自己的权威,“杯酒释兵权”就是一个极其典型的例子。

  只是齐北照是不可能一下子就铲除沈跃的,他当然知道沈跃的所作所为,但奈何自己还是刚登基,需要人来辅佐,知根知底的就是沈跃;而且这时候,他还找不出足够顺理成章削弱沈跃权力的理由。

  于是齐北照只能放任沈跃去做这些事,不让云深和千秋住旅店啊,打压齐北笙啊,他都不闻不问。这样就愈发的刺激了沈跃的野心,认为自己果真高枕无忧。而齐北照适时的给他加官进爵,更加让他放松警惕。

  剩下的时间齐北笙一派便努力将沈跃的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齐北笙熟知沈跃的性格,几句话果然就将他的怒气和斗志激发起来,不再纠缠于云深和千秋。

  齐北笙暗地里也收集了很多沈跃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的证据,这时候沈跃就开始极力催促齐北照推行新政。齐北笙敏锐的察觉到新政中的不妥之处:那些看上去是为百姓谋利,实则还是满足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和欲望。齐北笙对此次的新政只有一个评价:横征暴敛。

  或许他评价的有失偏颇,带多了主观色彩。但是沈跃的性格十分急躁,推行新政的心情十分急切,他一急切,地方就开始急切,果然起了横征暴敛之势。

  奈何齐北照位居高位,天高皇帝远的根本不知道,齐北笙一派多次上书,都没被重视,一看就知道是沈跃一派的人在从中捣鬼。

  齐北笙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大哥更是有个令人咬牙切齿的嗜好,那便是喜好奢侈物。于是一夕之间,各种稀奇珍宝都往宫里送,沈跃更是投其所好,征来不少青壮年在江南凉州修建了一座极其奢华的皇宫,美名其曰凉州世。

  而建造这座“凉州世”,据说耗费了几亿白银,征夫几十万,死伤者不计其数,百姓民不聊生。

  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化着,齐北照也是。除去权力的变化,他性格中恶劣的成分也在逐渐增长。

  他听到要建造一座“凉州世”到他看到这座“凉州世”,一直都是保持鼎力支持的态度,对齐北笙一派的劝诫根本不听,其中还小小的惩罚了他们这一派的人。导致沈跃一派愈发的耀武扬威。

  再世秦始皇,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在这过程中,即使齐北照保持着支持的态度,却也没有对沈跃放松任何警惕。他似乎就是秉着这样一种让人捉摸不清的态度,看着沈跃和齐北笙之间的争斗,偶尔来制衡制衡。

  坐山观虎斗,齐北照当然乐得自在。

  这就是为什么齐北笙一派几次上谏,齐北照都会允许的原因。

  除了“凉州世”,齐北照荒淫无道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具体的,想必也不用细说就能知道。

  总之总结成一句话,齐北照和沈跃已经离心,齐北照不可能完全信任他,甚至有可能会除掉沈跃;而沈跃也不是傻子,在保证自己的利益时,也不再如以往一般放肆。至于齐北笙一派则在暗中积蓄力量,幕下已经有了不少正义之士的归附,实力已经和沈跃不相上下,甚至大有超过他的势头。

  “那现在凉州世建好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这么快?”齐北笙眼色复杂,“少说也要个八九年,你们去密江才八个月,凉州世最多就打好了几层地基。更何况最近疫病流行,工程早就耽搁了。”

  千秋说道:“哦。照你们说,你们的处境已经不似以前这么艰难了吧?最起码能对抗沈跃了。”

  还未等其他人出言,却是云岫第一个开口,她眉头轻蹙,认真道:“这反而是最不好的处境。阿笙是皇帝的手足,古往今来,除了功高盖主的臣子,哪个皇帝不会放过自己的手足?哪个皇帝不疑心自己的手足会来夺位?”

  千秋看着云岫的侧颜,又涌起一种陌生的感觉。他细细思索了好一阵,才知晓这钟感觉是什么。

  应该是“圆滑”、“缜密”、“成熟”。

  他像是茅塞顿开,于是真正明白,那个神采飞扬,嚣张洒脱的云岫,已经离他而去了。

  直至深夜,几人又说了许久的话,千秋自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心中就似乎堵着什么似的一直闷闷不乐。云深轻轻揽住他的腰,没有说什么。只是上面掌心的温热渐渐舒缓着千秋的心情。

  “哥,今晚就到府里住吧。”云岫轻快的说着,眉眼弯弯,显然十分开心。

  齐北笙亦附和挽留。

  千秋看了看对面的两人,虽然想要留下,但心中却也是更想去姑苏云府。

  云深温柔笑道:“若是姑苏云府打扫干净了,我与千秋便回云府住。”

  云岫撇嘴,但看云深神色似是坚定,也乖乖的没有挽留。临行之际千秋还是没忍住,拉着云深和云岫站在门外。云深看了看他,无声的站在了他的身侧,看向云岫。

  千秋犹豫道:“岫岫,你过得开心吗?”

  云岫定定的看着千秋和云深,须臾,抿唇一笑。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千秋是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自然是开心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感到很开心。哥哥安好,阿笙安好,我安好,我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开心的方式罢了。”

  “人是不得不认命的。”她轻轻说着,“不过认命就认命,我偏要认得潇洒!”

  云深扬唇,看着云岫:“长大了。”

  靖王府距离姑苏云府是有一段距离的,千秋拒绝了乘坐马车的方式,换成和云深一起徒步。毕竟一个月都是在马背上度过,颠的他确实产生了不少厌烦感,连带着看到马车都想起被骑马支配的恐惧。

  云深依着千秋,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入了夜,姑苏原本是有夜市的。不过大概是因为疫病流行闭了市,街道上也是没什么人,给人一种别样的静谧。

  千秋和云深在缕缕夜风中并行而走。

  微凉。

  云深伸手,自然而然的牵了千秋的手。

  千秋原本是低着头,猝不及防被牵住,稍稍抬了抬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之后才放心的侧目看云深。

  在三面环山消息闭塞的密江时,他们几乎什么外界的消息都得不到,于是生活也没有这么多令人烦恼的事,更没有什么变化。直至出了密江,来到姑苏的这一个月,千秋逐渐的看到了许多事物的变化,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变得和记忆之中的不同了。

  好像沧海桑田,一梦浮生,物是人非。

  云深的脸廓在月色的映照之下极为柔和,他的样貌乃是上乘,本人更是温润如玉。

  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即使所有人都变了,他身边站着的这个人,也一直不曾变过。

  千秋忽然顿住脚步,云深往前走了两步才察觉他停了下来,于是也施施然停了,转头,看着千秋:“千秋可是累了?”

  千秋定定的看着他,抿唇摇了摇头。

  云深见状,却也不恼,只笑着再问“那是如何?”

  千秋仍是不答,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只盛着云深一个人。

  云深也看着他,极有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蓦地,千秋忽然像是豁出去了一样,闭上眼睛一个步子上前来,吻上了云深的唇。

  他的眼睫还在轻颤着,眼睛仍旧紧紧的闭着,手环着云深的脖颈。

  云深难得怔了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搂上千秋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之后,千秋呼吸微微不畅,耳尖发烫发红,低着头不敢看云深。

  云深注视着千秋,嘴角扬起笑。

  他揉了揉千秋的发顶,宠溺道:“千秋,我们回去吧。”

  衣袖却被人拽住,毫无疑问是千秋。

  云深站着,看着。

  千秋忽的抬头,眼神灼灼,坚定不移:“一直不曾说,云深,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云深将他往怀中一拉:“我心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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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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