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关密语一般的信息没来由地让景长安毛骨悚然。这一刻他好像突然点亮了第六感这个精神类技能,巨大的恐惧如同一只黑手一下子扯住了他的心脏。
每一个单词都是破碎的,但是彼此放在一起,似乎悄然地呈现出一副恐怖的画面来。
景长安悚然心惊,差一点碰到了后方的花瓶。细小的声音在黑暗和寂静之中简直像是炸弹。他狼狈地往旁一躲,迅速缩进了黑暗深处。果然,房间里的南青听到动静立刻说了一句“稍等”,然后从书房里探出头来。
景长安注意到,她脚上果然还穿着那毛茸茸的兔子拖鞋:这一套配套的拖鞋睡衣景长安一次性买了两份,一份当时给了南青,另一份就留在了自己的私人别墅里,连景长安自己都觉得这种行为真是充满了屌丝气。
南青探头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人,然后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长安?”
原本以为成功躲过去的景长安顿时一个激灵,身体僵硬在了黑暗里。
不远处,南青狐疑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最后总算还是回到了书房里。
景长安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不觉笑了起来:也只有面对南青的时候他才会如此狼狈,不过是不小心偷听了她的电话,他都有种做了贼一样的罪恶感。
不过,南青虽然担心自己被发现,却没有把书房门关上。景长安一抬头,就看到书房门正对着自己的卧室。果然,南青是不希望被景长安抓包,所以才特地留着门缝,这样走廊上的动作感应灯一亮她就知道了。
只可惜她没想到,景长安对她的关心已经足以让他变身为来去无影踪的特工了。
景长安暗自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仔细一思量,景长安才意识到:原来他是被南青这种将他排除在外的做法伤到了自尊心。
这可真是破天荒了。他景长安竟然还有被人伤到自尊的一天?
景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自己所有的规矩和日常在南青面前都不算事儿的。
不过,室内的南青起了警惕,很快就收了线。只是挂断电话之后她却没有离开书房。景长安忍不住好奇,又靠近一些往里头瞄了一眼,顿时看到南青收起双腿整个人缩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抱着膝盖的样子看上去特别无助。
小女人的大半身体都落在了台灯投下的阴影里。她垂着头,头发散乱在肩上和额前,完全遮住了她的五官,可脆弱的姿态却像是一柄尖头锤,狠狠砸在了景长安心头。
他站在门口,恨不得冲进去将她抱在怀中。
他的小女人啊——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露出这样的模样呢?
然后,门内传来一声压到极地的啜泣声。
那声音很轻很轻,隔着门板几乎听不到,却让景长安倒抽一口冷气狠狠捏住了胸前的衣服,一瞬间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心头狠狠剪了一个血口子。
她竟然在哭?
初见面的时候南青吃了亏却还被自己一脚从床上踹下来,可就算那样她都没哭过——别说哭了,那个小女人当时笑得多嚣张啊!
南青上一次哭,还是差一点被南霄侵/犯的时候。
可是现在,一通电话之后南青竟然在哭。她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肩膀却在灯光之中起眼地抽动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原本已经想要冲进去的景长安看到这样的景象,却硬生生地收住了脚步。
现在进去,南青一定觉得颜面扫地。
景长安知道,这个小女人比谁都倔强骄傲。她的自尊不容践踏。她宁可一个人咬牙忍着所有的痛,也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如果南青有意依赖景长安,那一开始她就不会悄悄走下来打电话了。
南青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可是,景长安却觉得自己能够听到她颤抖的声音在无力地控诉着。
事实上,南青也的确是在无声地控诉着。
那个噩梦到底还要纠缠她多久。
那个人到底还要纠缠她多久?!
南青一点点收紧了手,右手的指甲狠狠嵌进了左手的手背之中。她的身体紧绷,浑身的肌肉骨骼都已经被自己压缩到了极限。不知该说是自残还是自卫的行为致使南青的双膝牢牢压在胸口,巨大的压迫加之激烈的哭泣让她感到呼吸困难,眼前发黑的死亡之感却让南青的大脑格外清醒。
她想要坚强起来,可是唯独德国的那些经历是她怎么都走不出来的诅咒。
而且,那个诅咒还会将她身边的人都拖下去——以前如此、现在恐怕也是如此。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自私地想要和景长安在一起,那可怎么办呢?
因为,她好不容易才又喜欢上了一个人啊……
南青并不知道,自己痛苦狼狈的样子被自己最在乎的人全部看在了眼里。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扇书房的门。景长安浑身紧绷、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外,双拳攥得死紧。
南青的表现第一次让景长安感到自己是无能的。他什么都做不了,连进去安慰南青的资格都没有。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南青总是对她的过去讳莫如深: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她自己无法回望无法面对,更关键的是,南青很清楚发生的那些事情唯有她自己才能够将其彻底了断,其余的人就算知道了来龙去脉,也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吧。
因为,此时此刻的南青虽然近在咫尺,可景长安却深深觉得自己与她之间横着一道天堑。天堑的这一头,自己遥遥相望。天堑的那一头,是南青染着一身血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身来死撑。
就在这时,南青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室内的啜泣戛然而止。
南青抹了抹脸,泪眼婆娑之中将手机拿到近前眯着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顿时惊讶地挑了挑眉头。
“喂,王叔?”南青不解:大半夜三更的司机给自己打电话干嘛?
不过,电话那头传来的话却让南青逐渐坐正了身子:“好的、好的——您确定么?恩,我知道了。不不,我不在外面。我和景长安在一起——不必了,等天亮了我让他送我就行了。嗯?——不,暂时不要报警,也不要联系刘关。对,其他的到时候再说——麻烦王叔了。”
南青挂断电话的一瞬间,景长安利落地转身离开。南青打开书房门一路回到二楼,却发现景长安没了踪影,顿时一颗心吊了起来。
但接下来,她立刻听到厨房里传来动静。
南青的视线扫过卧室里放着的那双拖鞋,然后转身向楼下走去:“你干什么呢?”
“给你做早饭啊。”厨房里的景长安围着围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中的锅铲,“快弄好了,你去餐厅等着。我纡尊降贵替你做的,记得要全部吃完。”
他最后那句话,直接将南青到口的拒绝给堵回去了。看着背对自己忙碌的景长安,她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曾几何时,她也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会为自己做早餐的人、一个可以朝夕相处温柔以对的人,但后来……
可现在,景长安竟然又一次让她对未来产生了期望和兴奋的感觉。
真是的。
南青垂下头去,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恐怕不好看。
她微微一笑,索性转身去将自己好好打点一番。等换了衣服处理干净之后,餐桌上就已经多出了一碗香喷喷的麦片粥、两片培根、一只简单和半只切成片的生梨。
南青如同小女孩一样“哇”了一声:“景长安,你要把我宠坏了。”
“宠坏了才好呢。”景长安一边说,又加了一片培根给南青,“身上一点肉都没有,多吃点儿。”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南青的模样。南青化妆的技术真是炉火纯青,打过粉底上过眼影之后,根本不像是歇斯底里哭过的样子。但是机关鸟韩干作为知情人仔细去看的时候,还是能看到她略微有些浮肿的眼眶和眼底不起眼的红。
一个人哭这种事情,真是笨死了。
景长安有些气急败坏地一叉子叉进了自己的煎蛋里。
还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结果傻乎乎去给人做爱心早餐的自己,也真是窝囊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