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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远给南青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然后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狠狠教训着她:“南医生,虽说医者不自医,但是,你好歹也应该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是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是你们南家人的传统?”
面对王思远的指责,南青虽然觉得不甘心,却不得不乖乖闭嘴挨训。
没办法,谁叫景长安手中正拿着她的化验体检报告,一脸铁青地瞪着她呢!
南青在景长安的注视之下,简直觉得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了。他深邃的眼眸之中带着浓浓的责备和无奈,看得南青心虚不已,最终只能乖乖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养病的,以后也会当心自己的身体,这样总可以了吧?”
“什么叫做这样做可以……”王思远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南医生,你不要以为二十几岁的年龄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实上根据最近的一次普查,亚健康状态都是在这个年龄段落下的病根子。”
王思远煞有介事地危言耸听,偏偏景长安还听得很认真,就差那一本笔记本出来做记录。南青见状顿时欲哭无泪:好的吧,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很悲催。说不定景长安会找个健康营养师之类的人来,严格规划她的三餐呢?
对于自己的身体,南青真的不是特别在乎。一直以来她过的都是有点朝生暮死的生活,除了学术和成就之外,其他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那是因为在母亲死去、自己受到侵犯之后,南青一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已经大不相同了。
南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以后或许真的需要开始好好照顾自己。因为现在这个世界上有她关心在乎的人、也有将她视作珍宝的人。
那句歌词是怎么唱来着?哦对,“我也曾把我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却因为爱上了你,才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这是南青一直都很喜欢的一首歌。张卫健的唱功说不上多好,但偏偏这首歌的歌词打动人心。在无数个最黑暗的日子里南青就是听着这首歌,盼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么一想,南青不禁有些后怕。
王思远的诊断除了写在报告里,口头上也说给南青听了。一条有一条的病症让南青心惊肉跳:长期重度疲劳导致的胃肠道功能不调、喝酒熬夜造成的胃黏膜受损、微弱的心律不齐症状、轻微的呼吸系统疾病,最严重的一条大概是这一次直接爆发出来的病毒性心肌炎。
这一条一条听起来都是不怎么要紧只需静养就可以恢复过来的小毛病,但南青知道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多的小毛病加在一起,随时可能演变为难以挽回的大病。
王思远说,她才刚刚二十三岁,身体状况却比景长安还要差。
而景长安早已经坐不住,愤怒地拂袖而去。
他早料到了南青不擅长照顾自己,却实在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只不过,景长安看到南青震惊自责的表情,自然不忍心再对她说什么重话,于是,便只能将一切都怪在南家人的头上。
他们这种家人是怎么当的,为什么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好好关心过南青呢?
景长安咬牙切齿,愤怒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然后来到底楼拿起电话,打电话询问自己昨天做出的安排进展如何。
接电话的是他的特助。对方苦不堪言,完全不给景长安说话的机会:“老板,我拜托你饶了我吧!你让我做的那些事情那么大的动静,早就被你爹给发现了。我刚才得到消息,老爷子准备把景家的注资全部抽走——对对对,我知道不过15%的股份您老不放在心上,可是这对企业形象和公信力多大的影响啊?啊?”
特助在电话那头戛然而止,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半响才不确定地说:“你说,把空出来地15%股份全部无条件转让给南青?!老板,你、你真是要做周幽王啊?”
可惜景长安心意已决。几句话说完,特助也意识到劝不住他,只能叹气:“但愿老板娘真的像老板你说得那么聪明,不然,您的一番好意只会白白给自己添麻烦。”
“不要小看了这个女人。”景长安顿了顿,又低声笑了起来,“何况,就算真的给我添了麻烦,只要她手里的底牌又丰厚了一点,我也就心甘情愿了。”
电话那头的特助目瞪口呆,半响才作出回应:“老板,你还真是……痴情。”
痴情么?
景长安一愣,随即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可真没想到这个词竟然会被用在自己的身上。
看来,遇到南青之后他真的是改变了很多啊。以往但凡事涉及到商业之争,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词最多的是无情才对。
特助的声音将景长安的思绪拉了回来:“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景老板这一次是下了狠心不想要让景家和南家卷到一块儿去。我们原先用的那些力量全部都已经收到了警告,这一次不肯帮忙了。”
景长安听到这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寒意:“我的那个父亲果然是拖人后腿最在行。”
特助沉默了片刻,道:“我以朋友的身份说一句,虎毒不食子。你们毕竟是父子两个,不要都把对方想的太坏了。”
景长安顿时笑了出来:“你不如去好好研究一下南家的父女关系,然后再来说这话。”
特助无语,与景长安交流了一下信息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景长安脸上的笑容很快褪去。
股份本来就准备给南青,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反对他们的感情到了这种地步。
真好笑啊。
他本来就是作为那个体弱多病的长子生出来的替代品,比正品小了三岁。就连“景长安”这个名字,都是在景老板意识到长子不可能继承大业之后才给他改的,算是寄予厚望。
在改名之前,他只记得那个将自己养大的女人喊自己的英文名字。
想到自己的生母,景长安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他低下头去,果然看到手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一大片红疹。
自己的过敏原,果然是那个女人么?
景长安苦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点自嘲。
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便如此,景长安还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落入俗套,被所谓的家庭问题困扰不休,亏得他还一副明白事理的样子撺掇着南青尽快与南家的人撇清关系。
说不定,他是将自己没有做到的事情寄希望于南青了呢?
他不相信三大世家之中的任何一家有药可救。他觉得世家这个制度在如今的社会里本来就是腐朽落后的。但是南青却不一样。她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力量越大责任越大,谈起未来的时候两眼闪闪发亮。
景长安喜欢她那个样子,所以也想要看一看,她要怎样让腐朽到了骨子里的南家重获新生。
不过,南家的那些人当然还是该教训的。
景长安皱了皱眉头:他手中大多的力量都在景老板的影响范围之下——这就是世家的另一个坏处了。不论景长安的个人人力有多么强大,仍旧会受到父亲大量的牵制。因为现任的景家家主仍旧是景老板,虽说作为景家唯一拿得出手的男丁景长安继承家主之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景老板此刻正在壮年、身体又很结实,所以周围的人自然还是会以他为马首是瞻。
毕竟,景老板一看就是还能再战三十年的模样,既然如此他们何必讨好一个与景家面上始终关系淡漠的景长安呢?
这同样是世家的又一个弊端:这些老牌家族的威望几乎全部建立在父辈身上,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世家偏偏不适合进行改革。因为每一次内部人手交替、尤其是年轻人接班老人之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世家在合作伙伴严重的信任度都会经历一次严重的颠簸。
像是祁家那种一开始就由年轻一代掌权的是极度稀有的情况。
不过,仅仅因为父亲从中阻挠,景长安可不会就此放弃打击南青的计划。
如果景老板真的要和南家的老一辈站在一起雪中送炭,那么就怪不得景长安这个做儿子的手段不容情了。
景长安冷笑一声,心中是失望的:幼年的时候他虽然也不喜欢景家、不喜欢景老板的行事作风,但好歹还认为景老板算得上是一代枭雄。虽然他的手段不干净、家族扩张的过程中沿途也留下了不少牺牲品,但是他的眼光和见解的确让人钦佩。景家虽然是三大世家之一,但其实直到景老板这一代才真正开始有资格与其余两家三足鼎立。毕竟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以商业起家的景家以往在上流社会之中多少有些抬不起头来。
只可惜,景老板在这个时候却站错了队伍。景长安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手机,微笑着说:“雅小姐?不错。不知道过几天雅小姐方不方便单独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