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长安的这句话如同惊雷,让南青完全愣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原本调整好了状态准备回来应对南家人的一颗心却已然乱得不成样子。
南青瞪着景长安,却在他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倒影。
这个双目盈盈、脸颊微红、不知所措的小女人真的是自己吗?
南青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她一时之间忘记了回答,只是恍惚地看着景长安。
这一下,反倒是景长安觉得不满起来。
因为南青好像根本没有在看着自己。相反,她是从景长安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至于这个东西是人、是过去、还是纷乱心绪,景长安才没兴趣知道。他只是觉得好气又好笑:为什么南青对他做出的反应永远都在他的预料之外呢?
景长安顿时觉得无趣,抬起手来在南青的面前挥了两下:“看傻了?”
“谁看你了?”南青回过神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故作漠然的态度配上酡红未消的双颊看上去却不显得冷淡,反而像是少女娇羞的嗔怪,看得景长安心下一跳。
他心想:这个小女人啊,上辈子一定是个妖精。
南青却不知道自己此刻散发着多么诱人的魅力,又不满地低哼了一声之后,就准备敲门。
南家显然是故意给她下马威。别墅区周围都有监控,所以,他们刚到的时候南家的人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南青倒是没想到南家这一次够沉得住气:竟然连景长安也和她一起拒之门外了。
景长安却伸出手拦住了南青,然后皱着眉头从行李箱侧边的小口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先喝点儿,再敲门。”
南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将矿泉水拿过来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她刚才情绪起伏过,此刻看着景长安就觉得内心波澜壮阔,连带着嘴巴里也干燥得要命。
总之,这瓶矿泉水刚好是她所需要的。
而另一方面,南青因为喝了一大瓶冷水下去,脸上的红晕自然就消失了。景长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了,现在可以进去了。”
南青更加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差一点就想问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告白也就算了,反正景长安撩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她怎么觉得今天的景长安格外的龟毛呢?连她敲个门都要管,景长安是不是真的觉得凭他虚长的那几岁,就可以做自己的监护人了?
南青越想越觉得古怪,忍不住又没好气地瞪了景长安一眼,却没有去伸手敲门,而是咚的一声踹在了门板上。
踹门是个技术活,不过因为过去的某些经历,南青这个堂堂的南家小姐却格外擅长这种暴力的行为。她这一觉上去,厚实的木门顿时传来哐的一声闷响。
门本来就没有从里面反锁,南青这么一踹,自然是直接把门踹开了。
别墅一楼的客厅里,南老爷端端正正地坐着:“你回家来,就是这么个规矩?”
“远到是客,我看您的规矩也不怎么样。所以这种时候,我就只能跟您说一句彼此彼此了。”南青一边说着,一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霸道的笑容。
此时此刻的南青是大胆的、狂妄的。这样的作态在南老爷看来,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可偏偏站在一旁的景长安却露出一脸欣赏的表情,眸中带光地看着南青,那模样简直让南老爷怀疑景长安上楼的时候在楼梯上摔到了脑袋。
他干咳了一声,说:“长安,今天怎么想到来叔叔这里?如果你早些说一声,我也好招待你。”
景长安冷笑一声,对南老爷的殷勤不加颜色:“我只是送南医生回家而已,不必麻烦伯父。”
景长安的态度中规中矩,没办法让南老爷挑出刺来。但相比之下,南青则压根就没想过要调整自己的态度。
只听她用尖锐得有些讨厌的语气嘲讽道:“不过您也真是稀奇。好像比起自己女儿回家来,您更乐意看到一个外人来访么。胳膊肘往外拐说的就是您这样的?”
南老爷越听,脸色就越难看:“你今天回来,就是为了给南家丢脸?”
“丢脸的是您自己把。”南青冷笑一声,分毫不让,“若是您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又怎会今天在外人面前丢脸?”
景长安轻笑一声,仿佛还嫌南老爷不够抓狂似的,侧头对着南青挑眉一笑:“外人?”
南青瞪了他一眼,视线中带着警告:他们两个的关系在上流社会里已经被传得剪不断理还乱了。景长安此刻要是真的说出些什么来……
原本对景长安自然而然的警惕和不满在简单的分析之后烟消云散。
如果景长安真的说出什么话来,那还不是在帮自己造势?
这么一想,南青的态度顿时就柔和下来,甚至还变得有些兴奋,显然是在期待着景长安帮自己撑场面。
景长安看着面前这个笑得嚣张又狡诈的小女人,心甘情愿为她做嫁衣:“南医生还真是翻脸不认人,晚上的时候分明那么热烈,怎么现在,我就又成了外人了呢?你这样说未免太伤人。”
南青脸上一红,万万没料到景长安在长辈面前也照样这么说开车就开车。
但她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南家小姐,几乎完全没有受到内心情绪的影响,一下子就接了上来:“难不成景大少还要我以身相许吗?”
听到两人的对话,南老爷心中何止惊涛骇浪!
要说南家对景家没有觊觎,那绝对是在骗人的。何况世家的女儿个个貌美如花,祁家能推出祁涵雅,南家推个南芸出去又有何不可?
至于婚约,那更是说笑话了。世家之间风云变幻,什么事情都没个准的。就算是已经结婚了,也照样可能因为利益而分开,更何况现在景祁两家之间只有一个父母之命的口头婚约在作梗?
南老爷畏惧景家三分,却从来没有将祁家放在眼里。他早就已经在部署着,想要让南芸接近景长安了。
更何况,南芸自己看上去也挺心甘情愿的。
反正联姻这种事情,个中苦乐只有当事人知道。对于背后的两个家族而言,真正重要的还是利益。
但南老爷没有想到的是,外传不近女色、甚至可能有断袖之癖的景长安竟然对南青如此另眼相看。
而且不论是从景长安说的话、还是从两人之间的互动来看,南老爷都可以肯定,他们肯定是已经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
这个消息对南老爷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比起南青,南老爷还宁可景长安和祁涵雅陷入热恋呢。
为什么偏偏是南青?
为什么偏偏又是南青?
南老爷用冰冷的视线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眼底翻涌的那些阴暗情绪并没有逃过南青的法眼。
南青看到他这个样子,却不生气,反而笑出声来。
因为,她竟然在父亲的眼中看到了畏惧的神情。
真可笑。
堂堂三大世家之一的家主、南家的主事人、文城政坛呼风唤雨的南老爷,竟然会害怕她?
他在怕什么?
可不要告诉她南老爷是做贼心虚觉得自己过去对不起南青所以怕她报复——那样南青可真是会笑掉大牙的!
要知道,眼前这个从生物角度来说的的确确是她父亲没错的家伙,恰恰是最对南青落井下石的那一个!
母亲尸骨未寒、就把小三江灵灵接回家这事儿也就算了,南青姑且当这个老男人精/虫上脑所以不能正常思考。
真正让南青彻底对南老爷心寒的,是因为南霄对她做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之后,作为她亲生父亲的南老爷的第一反应却是要将一切压下去,免得传出不利于南家的丑闻。
是的,丑闻。
自己的小女儿被人蛮横地夺去了第一次、衣衫凌乱身下还在流血疼痛,可南老爷已经开出了条件,说自己可以送南青去心仪的学校进修心理学——换句话说,就是要她闭上嘴乖乖消失。
多么的大义凌然啊。
南青可以从对南霄的创伤后遗症中走出来,却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可能会原谅南老爷。
在她的心里,自己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而眼前的这个人唯一的身份,就只是南家家主而已。
而作为唯一的正统南家血脉,下一任家主之位则理所应当改归南青所有。
所以,这一次,南青是要讨回自己的东西。
还有那些不属于南家的肮脏血液,她也要全部剔除出去。
对南青来说,这一次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南老爷,而是江灵灵。
对她来说,这三个外来者之中,也只有江灵灵值得她正眼相看。
因为南青看不透这个四十好几却保养得如同二三十岁年轻少妇一样的女人。她的举手投足之中都充满了水乡女子的温婉和柔媚,一举一动完全符合她的背景,乍看之下没有半点反常的地方。
但南青知道,江灵灵能够嫁进南家这件事情,本来就已经够反常的了。
南家家大业大、枝叶繁多,除了南老爷这个主家之外,还有几位叔叔伯伯的分家,在家庭大事上也是很有话语权的。
江灵灵何德何能,让南老爷不惜与诸多分家决裂,也非要娶她?
南青收回心思,知道这一切不急在一时。现阶段,她只需要在南家站稳脚跟即可。
于是,南青笑眯眯地从景长安手中接过行李箱,然后踮起脚来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啊,长安。等安顿好了,我给你打电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