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寿宴的时间越近,南青就越开始觉得不安起来。上一次和奶奶见面还是五年前临出国的时候。那么多年不见,南青甚至已经记不清楚奶奶的音容笑貌,只是隐约还记得老人家喜欢抚摸自己的脑袋。还有从小到大,奶奶总是会藏下好吃的东西给自己吃。
对南青而言,失去母亲之后,奶奶是她最后的亲人了。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早已经被南青视作仇敌。刚刚失去母亲的那段时间里,自暴自弃的南青全靠老太太的照顾和劝导才没有走上歧途。
距离约定的拿礼服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祁涵韵却忽然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很焦急:“你快点下来,不然裙子我保不住了!”
挂断电话之后,祁涵韵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她没有想到南霄竟然可以那么卑鄙,因为掉了面子,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闹到自己的店面里来。或许南青说得没有错,她真的需要看清楚身边究竟谁才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了。这一次婚约,如果不是姐姐祁涵雅一力坚持,祁涵韵是不会答应的——而她好歹也是祁家的二小姐,如果真的不想嫁人,难道还有被自家强逼着嫁过去的道理?
祁家自诩书香门第,自然不屑于做这种事。
但是要祁涵韵一时之间相信从小都大自己最崇拜的姐姐只是将自己看成棋子,还是有一点难。祁涵韵的心已经动摇,却只是将怒火都撒在了南家人的身上。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拉开紧闭的房门,瞪着外面笑得油嘴滑舌的南霄:“衣服是我的一位客户定制的,不可能卖给其他人。”
南霄眨了眨眼,一副受伤的表情:“韵小姐还真是不通情理。”
南霄身边站的正是靓妆打扮的南芸。她看到衣架上的暗红天鹅绒礼服,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视线。更何况,这件衣服竟然是南青定制的,那么她就更加要抢了。
南芸微微一笑,摆出自以为善解人意的笑容,说:“韵小姐,我和青青是姐妹,我想,她一定很乐意成人之美。”
“那与我无关。”事关自己设计的产品,祁涵韵的态度非常明确,“如果南青要拿我的裙子去做人情,那也等她付清账单把东西拿走之后再转交。现在这条裙子还在我这里,按照规矩,只有南青这个定制人能够拿走。”
南芸被祁涵韵当面顶撞,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不过,她还是绷着表面功夫说:“韵小姐无非就是担心费用的问题么。这样吧,我付双倍的价钱,怎么样?”
“啧啧啧,果然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你们这两个鸠占鹊巢的东西,出手倒是很阔绰啊。”
就在这时,南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和南芸比起来,南青上身一件亚麻衬衫、下身一条棕色长裤配平跟靴,看上去清爽利落,虽然比不上南芸的富贵精致,却自有一种清丽脱俗的气质。
两者相对,反倒是南芸的气质落了下成。
祁涵韵松了一口气,奇道:“你的动作怎么那么快?”
南青抿嘴一笑:“最近才知道,原来景家有私人直升机可以在城市里用。所以,我就问景大少借了一下咯。”
“私人直升机啊?那东西不是很难拿到在市区内飞行的许可的吗?”祁涵韵啧了啧舌,忍不住感叹景家的财大气粗。
南芸听到景家两个字,脸色顿时变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瞪着南青。
从小她就不喜欢南青。她明明比自己小三岁,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尽在掌握之中一样。
但最让南芸讨厌的,还是南青看她的那种眼神。
南青很少在她面前开口,但是每一次对视,南芸都看得出来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从来没有认可过她。
每一次南青看着她的时候,南芸都会忍不住想起过去贫困的生活和母亲未婚先孕而且生下一对双胞姐弟后每天承受的白眼和屈辱。
即便现在,南青成了那个被赶出去的不受宠的二小姐,而她南芸才是南家的掌上明珠。可是,南芸在面对南青的时候,仍旧会觉得烦躁又自卑。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南青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够这么气定神闲。她明明没有了家族的支持、明明自己在国外摸滚打爬了五年,为什么仍旧如同高贵的白天鹅一样一尘不染?
嫉妒的火焰在南芸的心中熊熊燃烧。她微微一笑,说:“正好妹妹你来了,不知道这件礼服能不能割爱给姐姐?我真的很喜欢呢。”
南青跟着露出微笑:“你喜欢我就要给你?凭什么啊?”
顿时,南芸就被南青这句开门见山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身边哪有人会这么跟自己说话?原本南芸还以为南青怎么着也会做一做表面功夫,不然被祁涵韵这个外人看到她们姐妹两个因为一条裙子争破头,岂不是太丢脸了?
南芸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青青是不是心疼定金?那没关系,你定金付了多少?姐姐照样还给你。”
“刚才还说出双倍呢,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照样还了?”南青讥笑着,毫不留情得戳穿南芸,“我说姐姐,你这是专坑自己人的啊?”
南芸的面子终于挂不住了:“南青!为了一条裙子你真要和我撕破脸?”
南青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说:“姐姐你是不是有妄想症?三大世家谁不知道,我和你们南家人之间,早就已经没有脸可以拿来撕啦!”
南芸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往日看到南青都很嚣张的南霄此刻却不断对着南芸使眼色:“姐,算了算了,不就是一条裙子么?咱还稀罕不成?”
但这句话一说出口,祁涵韵顿时不高兴了:“是啊,不就是一条裙子,我也高攀不上南家。所以南小姐还是另择高就吧。置于我MN——南小姐以后都不用考虑了。”
祁涵韵这话听着还算客气,但实际上已经是把南芸给拉长了自己的客户黑名单。
南芸青着脸,恶狠狠地瞪了南青一眼,然后不屑地扔下一句话:“虽然说人靠衣装,但是也得看看自己穿不穿得起来。青青,晚上可别丢南家的脸哦。”
南芸说完,带着弟弟扬长而去。祁涵韵看不惯她趾高气扬的嘴脸,忍不住说:“这南家教出来的是什么幺蛾子啊?简直丢世家的脸。”
“这不是血统不正么。”南青撇嘴笑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背后说南芸坏话有什么不妥,“算了,不说她,脏了我的嘴。”
祁涵韵意外地看了南青一眼:“你今天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南青一下子笑了起来,一边掏出信用卡递过去一边说:“韵小姐才认识我多久,就说出这样的话?”
“作为MN认识你,也有四年多了吧。”祁涵韵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个样子,总让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南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自顾自付清了尾款,然后将礼服用干洗袋子小心地护好,打电话让司机来接。
等车的时候,南青问道:“晚上的寿宴你来不来?”
祁涵韵苦笑着点点头:“当然来。毕竟,南霄已经把我当成是他过门的老婆了。”
“他也配。”南青冷哼一声,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
祁涵韵叹了一口气:“世家之间的事情,没有什么配不配的说法。我已经错过了拒绝这个婚约最好的机会,现在如果再闹,说不定会直接被软禁起来等到出嫁那天吧。”
“这的确很有可能。”南青点了点头,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同情。
祁涵韵瞪了她一眼,说:“倒是你。你不能用催眠术让南霄变得一点都不想娶我吗?你昨天露的那一手可是很漂亮啊。”
南青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虽然还算柔和,但却让祁涵韵没来由地感到心虚。
只听南青说:“能力不是那么用的。做我们这一行的,有所为有所不为。上天给了我们惊人天赋,却没有给我们以此玩弄人心的特权。”
南青坦荡的目光竟然看得祁涵韵有些自惭形秽。面前的南青像是在发光,看上去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人物。
祁涵韵撇了撇嘴,说:“神神叨叨的。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嫁给南霄那个小人?他身上脏兮兮的流言可不少呢。”
“现在知道怕了?”南青没好气地看了祁涵韵一眼。后者无奈地提醒她:“你不要忘记我才十六岁好不好?再说,我又不是你这样的天才,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巍然如山。”
南青听到祁涵韵的高评价,脸色却不自觉地暗淡了一下。
如果她真有祁涵韵说的那么坚强,那倒好了。
南青收回了心思,对身旁的少女一笑:“你大概还不知道,景长安刚刚才把南景两家合作的计划给回绝掉了。在南家和景家之间,祁家肯定知道该怎么选——你的姐姐那么聪明,不是江玲那种两家都想要拉拢、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蠢货。”
祁涵韵毕竟是世家里的人,虽然特立独行了一点,却也不笨:“你的意思是,姐姐会以取消我和南霄的婚约来向景家表忠心?”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和我没有关系。”南青微微一笑,施施然起身离开。
矛盾的种子她已经种下了,是否浇灌完全取决于祁涵雅自己的举动。
但愿这位德才兼备的雅小姐,可千万不要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