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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长安听南青说得那么严肃,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南青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南青盯着他,眼中没有了他所熟悉的温柔娇俏,而是露出一片冷冽和严峻来。这样的视线让景长安心里一阵忐忑:南青此刻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南青深吸一口气,说:“你千万不要觉得我是不相信你,实在是兹事体大我都不知道到底应该从哪里说起。你必须要保证,今天在这里听到的事情绝对不能说给其他任何一个人听。走出这里,你就要假装没有听到过。我知道你让王思元查过我,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他查到的事情并不是事实真相。这些事情在德国是上了保密列表的,就算是你、是三大世家也未必能够查得到真正的内容。”
南青这么一说,景长安才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以来一提到自己的过去就讳莫如深,甚至还会说出自己是背负诅咒的不幸之人、每一个接近她的人都会被拖累那样荒谬的话。
不管在哪个国家,凡是能够进入保密列表的事件的影响力都一定是巨大的。南青说过她害死了人、说过自己是个杀人凶手,但此时此刻景长安听来才觉得或许那只是整件事情当中最轻的罪过。
所以南青才将那样的事情拿出来说:在常人眼中杀人就是犯罪的极点,但是在南青看来,这恐怕只是她不愿意提起的过去当中留给她的警示,而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而随着南青第一次打开记忆的闸门,她自己的灵魂也仿佛飘飘荡荡回到了那五年的生活。
刚刚来到德国的她什么都不懂,虽然能够熟练地使用德语,却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认识了自己的导师,一位中德混血的老绅士。
导师看出了南青惊人的潜力和才华,又心疼她经历的一切,所以将南青接到自己的家中,如同宠爱自己的外孙女一般宠爱照顾着她。也正是因为那样,南青才终于渐渐从过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导师的家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他收养的孤儿。孤儿和南青一样,不愿意提起自己在国内的一切。他同样跟着导师学习心理学,辈分上说来是南青的师兄。
相似的经历和朝夕相处的时间让十六岁的少女自然而然地对这个相貌上佳风度翩翩的师兄生出了好感。而师兄也总是对南青无微不至,是她在德国除了导师之外唯一的亲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南青和师兄走到一起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那一段时间即便如今想起来,南青也仍旧觉得幸福。不论对方的温柔体贴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的,对南青来说都不重要。就是因为那短短一段时间的温暖和快乐,才让她后来一次又一次地对师兄的可疑行为视而不见、甚至东窗事发之后也仍旧无法全心地去恨他谴责他,最终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南青说到这里,脸色都已经变得苍白。曾经美好的回忆因为后来的噩梦而变了形。如今再想起自己曾经是那样全心全意地享受着师兄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南青就打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景长安看出南青的状态不对,连忙打断她的讲述,抬手帮她叫了一瓶甜甜的梅子酒。
听着南青这么详细都描述她曾经如何深深爱着另一个男人,景长安的心理也是堵得慌。但是他知道这一切当中受伤最深的是南青,所以,他用尽全力将自己狭隘的嫉妒心和独占欲全都藏了起来,不允许自己露出半点不满和不快。
他知道,南青一定是爱错了人。但景长安不明白的是,对南青来说当初的爱情早已经成了这一系列事件当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真正纠缠着南青的是她的罪恶感——是她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南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讲述。
在德国的日子里,她认识了很多人,其中就有后来建立心理犯罪专门小组的乔治。
在那个时候,大家都忙着毕业、实习,但是南青的导师却给她出了个主意,说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开设一家心理咨询室。
当时的南青虽然经过了几年的学习,但过去南家所受的委屈仍然经常让她夜不能寐。因为知道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所以在德国的时候南青不喜欢自己一个人扛起任何的责任。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累了,所以不想要再去闯荡。就是这个时候她亲爱的师兄却说,不如他和南青合伙,南青做真正的治疗师,而他来负责咨询室其他的内容。
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承担起繁琐的责任,南青当然是觉得何乐而不为。但是她也觉得自己的师兄未免有一些太吃亏了:他自己也是一名优秀的心理研究者,不论是做咨询师还是进行学术钻研都绰绰有余。
南青苦笑了一声,说:“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天他说的话。他跟我说:‘青青,我不想要成为什么名人。我要看到你的才华被世界所认同,到那个时候,只要我还能够站在你的身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景长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让我喊你青青,就是这个原因?”
“是。”南青从景长安的眼中捕捉到一抹小心隐藏起来的怒火。她觉得心虚害怕,但立刻又勇敢地与他四目相对:“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不开心。但是我只要一听到异性用那个称呼喊我,就会想起来自己当时有多愚蠢多懦弱。如果我当时能够坚定一点自己开起自己的产业,那至少就不会在无意识当中助纣为虐了那么久。”
南青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完喝了一大口酒,就被甜酸的酒水呛到,低下头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景长安看着她的肩膀因为咳嗽而上下抽动,顿时就觉得于心不忍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我是心疼你。我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过去才能让你这么强大优秀的人一点都没办法走出来,甚至连一个名字都听不得。”
南青一愣,抬起头来:“也就只有你才会这么说了。换成别人,大概会骂我矫情吧——又或者我会这么想只是因为自己打从心底里厌恶着过去的我自己。事实上,这些事情我连恬恬都没有说过。长安,如今你可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
“那可真是好。”景长安顿时笑了起来。他的眉眼温柔双眸深邃,毫无波澜地包容了南青所有的脆弱和不安,看着看着就让她平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能够遇到景长安这样的人,能够与他相恋、能够得到他的宠爱。正因为这样,她才能觉得曾经那一次错误的爱恋或许只是为了让她如今能够遇到真正对得起自己的感情。
南青轻声说道:“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你知道么?”
景长安站起身来,忍不住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搂紧怀里:“对我来说遇到出才是太好了。不然我这个病,难道要单身一辈子么?”
好好的气氛被景长安扯上了他的女性过敏症,顿时就变得轻松好笑了起来。
南青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嘴贫。”
然后,南青自己定了定神,说:“要跟你说接下来的事情,首先要像你解释一下我当时用的催眠治疗法。我所使用的方法其实在很多专家眼里都被视作旁门左道。因为我的治疗方法对于治疗师本人也具有巨大的威胁性——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人格植入。”
南青此时再回过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真是错的离谱。其实,南青有着过硬的技术和充分的知识,以她的这心理暗示和催眠术的研究,不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能够帮到自己的患者。但是当时的南青一半是出于对新疗法的好奇,一半是因为自身恨不得将过去的一切全部忘记重新过上新的人生的念头,偏偏选择了最不正规最危险的一种治疗方法。
事实上南青仔细回想,当时决定专攻这种治疗方法,很大程度上也是收到了师兄的影响的。她记得当时那个人说的话。他说按照南青的天分她可以利用心理学成为神一般的存在。
南青叹了一口气:“都怪我当时不够坚定。但是,你该听听他那时候的语气和用词。”
南青顿了顿,模仿那个人的语气说:“青青,你想一想世界上那么多和你一样经历过痛苦过去的人。你也知道传统的心理治疗采取的是什么措施:你觉得他们真的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回头去看自己的过去么?你觉得那样所谓的直面——克服方案对他们来说真的是最好的吗?”
景长安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个人对你的影响,真的那么大?”
南青苦笑着点了点头:“你不懂。他是一个天才——一个可怕的天才。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恶魔,而诱惑就是他的专长。所谓的人格植入,专业说来其实叫做人格模拟。它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治疗师利用自我催眠模拟患者人格来进行病情分析,二是给患者植入暗示改变对方的整个人格——记忆没有改变,只是处理的方法变了。换句话说,就是省略所有传统的治疗内容,直接把最好的治疗结果放到患者的神经系统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