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壑的调查在暗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的身份一点点得到核实,不管是出国进修的经验还是刚刚任职市卫生局的空降荣誉都的的确确货真价实。
南青和景长安盯着电脑屏幕上收集起来的大量信息,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说,那个家伙真的毫无可疑?
最终,还是南青先放弃了:“哎,我们两个在这里瞎烦恼个什么劲?对方没有可疑,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啊。难道非要恬恬和一个不干不净的人搅和在一起我们才心满意足、才觉得证明我们有先见之明吗?”
“你说得对。”景长安也回过神来,笑着将窗口一一关掉,“谁让他之前让你难看,结果我也钻进牛角尖里去了。虽然有些遗憾,但对方看起来的确是清白的,应该只是心机比较深重而已。”
南青跟着松了一口气,说:“心机深重算是什么问题?不要忘了我是做哪一行的!李壑的心机对着外人用也就算了,如果敢对恬恬用出来,你觉得我会让他好过么?”
景长安笑着点了点头,说:“恬恬能够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可真是三生有幸。”
“就怕她不领情。”南青撇了撇嘴,说,“总之,既然暂时看起来没有什么事,那我也先回去工作了。”
“好。”景长安微微一笑,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今天晚一点我去看看我妈。”
南青惊讶地抬起头来:“你……真的吗?”
景长安点了点头,神色如常:“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今天的行程不是很忙,索性就去看她一次好了。”
“谢谢。”南青与景长安四目相对,顿时心里一震。
原来如此。他是为了哄她开心才特地这么做的。
南青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哎呀呀,难道说她已经将心里的情绪都流露在了脸上了吗?
景长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要想太多。我都说了,是正好有空。”
“好好好,你说有空就是有空咯。”南青眯眼一笑,但心里仍旧觉得甜蜜。
那是肯定的么。和景长安在一起她永远都不会自作多情。因为事实就是景长安的确就由那么在乎照顾南青的情绪。只要是他可以想到的,就一定不会让南青有半点委屈。
南青告别了景长安,一路来到了自己的咨询室。
只有这里似乎永远都不会被外界的种种侵扰,永远都弥漫着静心的药草香、永远都是一副淡然美好的环境。
只可惜,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南青才在办公室里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没多久,宁静的氛围就被尖锐的电话铃打破了。
前台工作的接待员声音听上去很慌张:“南医生,不好了!有患者家属来闹事,你快点下来啊,我要拦不住了!”
患者家属闹事?
南青皱了皱眉头,披上白大褂往外走去。
她工作的时候往往都是便装,白大褂纯粹是为了增加威慑力才穿上的。
底楼早已经是一片混乱。两个保安拿着警棍堵着楼梯不让那些人往上冲。但是他们只要一靠近,那似乎是患者家属的人就坐在地上耍无赖。保安担心会被这些人讹上,自然就不敢往上走。
而前台的那个小姑娘已经快要哭了。这些人很聪明,虽然是来闹事却没有对工作人员出手,只是将她的东西乱七八糟地都扫到了地上,但人除了有些狼狈之外并没有受伤。
南青从两名保安中间钻了过去,然后一把将那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实习生拉到自己背后:“怎么回事?我们这里是咨询室,不是疯人院。”
“南医生……”前台接待的实习生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他们说什么你的治疗方法有问题,说儿子回家之后反而变得更加疯疯癫癫的了。”
南青走上前去一看,果然看到那一对老夫妻背后拉着自己的病人。不过此刻他像是参加小荧星合唱团的幼儿园女孩一样画了夸张的妆:可笑的两团腮红、黑乎乎的睫毛膏和眼影、红得如同老妖婆一样的口红外加眉心一点朱砂痣,那模样饶是南青专业素养再好也觉得辣眼睛得厉害。
这个患者南青记得:他是南青少数几个需要药物扶辅助来进行治疗的患者之一。
这个患者有严重的推行现象和性别认知倒错。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说这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在遇到自己无法处理的事情之后,就会退化成一个——小女孩。
季慕粼冷冷一笑,说:“他这个样子明明是受到眼中的刺激所以进入封闭状态了。你们这做爸妈的不给我打电话、不想办法与他沟通让她冷静下来就只知道到我这里来吵吵闹闹的要赔偿:这是你们的亲儿子?我看是你们充话费送的吧!”
“你、你——”
眼前的一对父母无话可说,然后果然故技重施,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耍起了无赖。
南青冷哼一声,扭头的至哪两个保安说:“根据我的专业意见来看,他们应该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时之间失心疯了。这样方他们离开太危险——你们去拿镇定剂来,然后把这两个人带到医院那边去。”
刚才还慢到打滚要南青给他们儿子“偿命”的二老顿时清醒过来:“你要干什么?你没有权利那么做!”
南青冷笑一声,根本不去理会他们,只是转头对自己的保安点了点头:“动手啊。”
这些保安都是景长安帮她特地聘请来的。和当初的王叔一样,只要是景长安活着南青的命令他们就都会顺从。
果然,膀大腰圆的保安从助理们的手中结果镇定剂,很快就把那大吵大闹的两人给制服了。
南青没有半点同情心地说:“带到医院的病房关起来,如果有必要的话加上束缚衣——像这样的人不让他们好好吃一点苦头可真的要横着走了。”
两个保安应了声事,将昏睡不去的闹事家属给拖了出去。
南青看着那个化得如同妖魔鬼怪一样的年轻男人,弯下腰去温柔地一笑:“你记得我吗?”
男人盯着她,片刻之后羞涩地点了点头,用细细的声音说:“记、记得。你是我的医生——你是个很好的医生。”
南青微微一笑,问道:“那现在你跟医生上楼去做一个检查好不好?”
男人有些畏惧地看了她一眼:“会……痛吗?要打针吗?”
“不会痛、不要打针,再给你一杯热可可怎么样?”南青对付患者自然很有一套。那个看上去极度不稳定的危险患者在她三两句的劝慰之下,就已经顺从得如同小绵羊了。
南青将他带到病房里,然后依言送来一杯加了安定剂的热巧克力,看着患者喝下去之后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南青眯眼笑了起来,“没关系。你知道的,在这里说的话都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奇怪的是,平常这样说就会放松下来的患者今天在听到“秘密”两个字的时候,却忽然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怎么?
南青不由得一愣:“怎么了?你该不会是不相信我了吧……医生很伤心呢……”
南青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委屈的表情来。此刻对方的心理状态相当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所以,南青要对付他真是太容易了。
果然,患者露出有些抱歉的表情来,不安地说:“没、没有那种事!我很相信医生的——医生是个好人。”
南青听着就明白过来,心里不由得一个激灵:“你遇到不好的医生了是么?”
这个人高马大的患者瑟缩了一下,恨不得将身子团成一个球。
那样子看上去虽然荒谬,却没来由地让人生出一股同情来。
但南青此刻兴奋大过同情:“你遇到的人是什么样子?男女?高瘦?嗯?你乖乖告诉我,我给你吃糖果。”
南青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从抽屉里拉出一包金平糖来。
打扮得如同幼儿园女孩一般的患者害怕地看着她:“医生、医生,你好可怕!”
南青一愣,禁不住烦躁起来:“我怎么会可怕呢?”
患者小心翼翼地说:“那个人、那个坏人说,医生你只会想要我告诉你我遇到了谁,然后,你就不会管我了。”
南青一听,顿时咬牙切齿:这是什么卑鄙的家伙啊!竟然吓唬一个心理有毛病的人,还要不要脸?
“我不会扔掉你的。”南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拿了出来,“你也说了,他是坏人么。坏人当然不希望看到我们做朋友,他是故意说那种话,想要我们两个吵架啊。”
“啊!”患者一脸恍然大悟,义愤填膺地说,“原来如此!医生,还好我没有相信他!我遇到的是一个男人,穿着咖啡色的风衣、戴着墨镜,我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不过他应该比医生你要再高一点、也瘦一点。”
比她还要瘦啊?
南青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一点都不算胖。一个男人如果比自己还要瘦……
这时,那个患者忽然笑了起来:“他还让我告诉医生,他的名字是江无山,他会娶你——做他的新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