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不是有意使唤灵尘，只是有些事情，他想验证一下。
换做其他人的话，大概后一种记忆出现的时候，就会取代前一种记忆，然后让以前的人生连贯起来，但是偏偏陆湛的基因属性奇特，这就导致他的大脑里有两种不同的记忆。
虽然他偏向于有灵尘的那个，但是也不能否认，前一种记忆，对他产生了影响。
他想，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试探，假如没有任何破绽，他会努力忘记前一种，和灵尘做一对真正的恋人。
卫生间里水哗啦啦的响，陆湛站在门口看着灵尘把他的衣服内外翻过去，然后颜色深浅的都分开，动作熟练而且不假思索，甚至遇见里面一件陆湛都没穿过几次的样式繁复的礼服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在意，只是拿出来单独搁着，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话，大概是抱怨。
陆湛笑起来，觉得自己大概没必要继续下去了，穷困的时候衣服需要自己洗，可是现在那种难过的时候早就过去了，他没必要再让灵尘受累。
反正最后洗出来的结果他都知道。
记忆里的灵尘曾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人，偶尔一件完好的衣服，都当成宝贝，灵尘洗衣服的时候那种仔细和小心也就一直留了下来。
就如上次那件军装，不需要熨烫，就比其他的衣服要工整许多，习惯，是件难以改变的事情。
“跟我去主控室吧。”
陆湛微微弯下腰，将上半身贴在灵尘的背上，灵尘正伏在盥洗池上，被后背上骤然附上来的温暖弄得脸颊微微发红，但还想着手里的衣服：“这个……”
“让机器人处理。”
陆湛伸出手臂圈着他的胸膛，把他半抱半拖着出了卫生间，灵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都沾手了，干嘛再给机器人？”
陆湛不说话，拉着他的手往外走，灵尘狐疑的看看他，神情有些疑惑，表情纠结的十分明显。
“怎么？”
陆湛问他，灵尘皱着眉头看着他：“总觉的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陆湛眉眼柔和，嘴角带上了不明显的笑意：“不喜欢？”
灵尘也笑，然后摇头：“没有，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安稳，虽然变化不大，但是以前的时候，我总觉得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理我了。”
灵尘耸耸肩，说的并不怎么在意，但是陆湛心里却怔了一下，这家伙，真是，难得有这么敏锐的时候……
到了主控室，陆湛立刻被一群人围了起来，观察屏上显示着世界地图，一个红点正在跨越南极圈，几人立刻陷入热烈的讨论。灵尘缩在角落里安静的等着，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他不敢打扰，一个人带着就有些无聊，却又觉得这么看着陆湛也不错。
大概是他的视线有些直接，陆湛忽然抬手打断了舰长滔滔不绝的话，扭头看着灵尘：“去做观察员。”
这是一个可变性很强的工作，少到三个人，多到六个人，都可以，因为工作大多时候都处于单调重复的状态，观察员偶尔还会兼任警卫员什么的，照顾一下主控室里众位长官的需要。
虽然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灵尘还是很感激的朝着陆湛笑了笑，再怎么单调的工作，也比干站着要强的多吧？至少不会尴尬。
观察员要做的就是把周围的环境和地貌记录并且核实，往往是几个观察员的工作成果一起提交之后，由系统融合判断，得出最合理的结论，然后上传数据库。
在大战开始的时候，这份工作是很重要的，因为关系到以后军事行动的路线选择，因此六个观察员是必须同时工作的，并且审查系统也要严格的多。
但是百年之后的今天，事情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毕竟地形地貌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他们的工作很多时候并没有意义。
尽管如此，灵尘仍旧很新奇，他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工作，旁边的中年上尉对他友好的笑笑，殷勤的教他怎么观察，怎么记录，怎么整理成报告。
灵尘听得很认真，上尉一脸欣慰：“小伙子，好好干，虽然别人都说咱们这工作没意思，但是既然是工作，就得做好了是不是？”
灵尘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上尉帮他打开显示器，将海面的情况放大呈现在眼前，画面里是一成不变的海洋，偶尔才会略过一只飞鸟，或者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岛礁。
灵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显示器，恨不得把上面的画面都印在脑子里，上尉看的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了。
“岛礁有这样的吗？”
灵尘忽然扭过头来看着他，同时把显示器上的画面放大，指着其中一块相当醒目的黑绿色陆地问他。
上尉看了一眼，下意识点头：“岛礁的样子有的很奇怪，不要太惊讶。”
“可是，岛礁除了砂石形成的之外，应该只有珊瑚堆积而成的吧？这个看着，都不像。”
上尉又凑过来仔细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只好摇摇头，那块岛礁越来越近，灵尘几乎趴在了显示器上，仍旧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类型的。
陆湛和从独立大陆那边调过来的部队统领通了信，决定暂时不汇合，找寻合适机会，来个夹击，让海族为这次大规模的攻击接受一下惨痛的教训。
事情一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往灵尘身上扫，见他有些傻乎乎的趴在显示器上，眉梢微微一扬，心情不错。
“在看什么？”
灵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像是个乡巴佬一样，看个岛礁都看的上瘾。
“觉得这个岛礁好像很奇怪，没见过这样的。”
他不是文职军人，即使见过了，也未必注意。陆湛安抚的摸摸他的头，压低身体，右手撑在桌面上，下巴蹭着灵尘的发顶，将灵尘圈在怀里。这个姿态他只是想要和灵尘靠的近一点，并没有对他说的话产生兴趣。
然而等看清那岛礁的时候他不得不认真起来，这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岛礁。
“十一点方位，攻击。”
陆湛的命令下的毫无预兆，但是舰长还是迅速吩咐下去，因为陆湛没有明确攻击力度，所以只是试探性的射击。
没想到那东西竟然“噗通”一声沉到水里去了，看起来竟然像是一个活的。
“继续。”
陆湛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下的面无表情，语气冷冷淡淡的，但是吹在额头上，还是带着温热气息，纵然灵尘明知道他不是有意的，还是忍不住被吹得脸红起来。
经由黑格尔号加工过的子弹在水面上炸开一朵璀璨的火焰似的红云，等红色散去，海面上慢慢出现了黑色的碎片。
舰长立刻让人去打捞，陆湛补充：“三分钟。”
战士们紧张兮兮的下去，没敢多呆，果然在三分钟之内赶回了黑格尔号，只是手里的东西实在有些可怜，几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去见陆湛，但是到了主控室看见观察屏上的东西，他们心里只剩了后怕。
乖乖，这是个什么玩意？
第一眼看着有些像是鲸鱼，但是再看，又觉得像是一只乌龟，背上还有一根断裂的换气管，正有水从里面一点一点的溢出来。
“这是鲸鱼吧？”
“我怎么看着像乌龟？”
“海族也有皮肤病吗？那一块一块的白是什么？”
陆湛接过打捞上来的东西，掂了掂，果然是骨头。
海族的战舰纯天然制造，连材料都是取自巨型海洋生物的骸骨，虽然坚固程度上，比人类军舰要弱上不少，但是在操作的时候，却比他们要得心应手的多。
陆湛一走过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就逐渐没了。
海族的大型军舰不多，因为材料太难找，几乎每一次大战出现的都只有一艘，而且一直躲在后面，见过的人不多。剩下的都是中型军舰，海族并没有小型军舰，因为他们原型的体重缘故，小型战舰能搭乘的人数屈指可数，所以他们干脆放弃了这类战舰，而是在战斗舰上加以改良，使它能够承受一只成年海族的重量。
“这是海族的主舰……”
灵尘跟在陆湛身后走过去，眼前这东西，像极了上次被他们烧毁的那一艘主舰，只是他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对方像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也不再掩藏行迹，海水下面纷纷潜上来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海洋生物，都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透过观察屏看着他们。
陆湛握住灵尘的手：“你立了大功！”
陆湛是由衷感叹，海族不光是在声东击西，还在调虎离山，故布疑阵。他险些就要上当了。如果他真的和这家伙错过了，斯坦尔德的基地估计就彻底毁了，他留下的那些兵，还有伯特莱姆，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他的目光落在观察屏上仍旧在南极圈附近徘徊的红点，眼底是森森的寒气，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耍过了。
灵尘能感觉到他的怒气，于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我们去毁了它！”
陆湛举起灵尘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然而其他人却被他这个动作给惊住了，纵然大敌当前，他们仍旧难以集中精神，这可是他们不食人间烟火的元帅呀！
竟然，竟然，竟然亲了别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