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急小念,我这就去医院,今晚我来照顾天佑好了!”我连忙对电话那边说道。
这句话一出,我没注意到身边顾睿渊的目光陡然深沉起来,面露不悦的望着我,意味深深的看了我好几眼。
“那哪儿行啊桃花,你现在是孕妇,做不得这种事儿,”小念在电话那边大声说道。“你帮我跑一趟医院,帮我跟赵姐说一声,赵姐就在医院楼下的护工宿舍里,麻烦你了,行吗?”
“行,没问题!”我一面大声答道,一面不忘嘱咐小念,“你在C市小心些,有什么事儿及时跟我说!”
挂掉了电话,我长舒一口气。
“谁的电话?”顾睿渊轻描淡写的问。
“小念的,”我扬了扬手里的电话,“她今晚恐怕回不来,我要去医院一趟。”
“你要去医院陪床?”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不许去,家里人这么多,你随便喊一个就是了,何必要……”
“我不去,”我打断他的话,解释道,“我去医院帮忙照看一下,找个人就好了。”
顾睿渊闻言,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下来。
“这种小事儿何必亲自去?何况医院那种地方,你现在应该远离一些才是,”他的声音里带着关切与担忧,“让一号他们去不就行了?”
“不,还是我去吧。”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我看到顾睿渊的眸子,解释道,“天佑和我也是好朋友,他人现在在紧要关头,出不得差错,只是跑一趟而已,没什么的。”
“非要去?”他拧着眉,向我确认道。
“恩。”我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我送你。”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下来,扯掉身上的浴袍,准备换上白衬衫。
“不用了,”我淡淡摆手,“你刚刚出差回来,累的很,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顾睿渊迟疑的看着我,“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我勉强笑了下,“在家等着我吧。”
“恩,”他轻轻的应下了。
出了家门,坐上商务车,只带了一号,我们便驱车赶往医院。
车子很快驶到了医院,下了车,一号紧跟在我的身后,向医院中走去。
刚刚进了医院的大厅,我忽然想起来些什么,停顿住急匆匆的脚步,转过身来,沉吟聊一会儿,望着一号说道:“一号,你先去护工宿舍,看看赵姐在不在那儿,在的话直接把她带来。”
这样的话也能节省一些时间不是。
一号点了点头,毕恭毕敬的道:“是,夫人。”
转身,我一个人上了电梯。
天佑的病房在五楼,是病患数量较少的康复科。
我一路走过去,到了天佑的病房门前,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病房里静悄悄,空荡荡的,滴答滴答响着的,只有天佑床头边的仪器,记录着他的心跳以及其他的体征。
我松了口气,走进去,站在床头边,看了看天佑的脸庞。
他的面色还是苍白着,长长的睫毛打在眼睑上,罩出一片阴影来。
那般高高大大的阳光男孩,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一躺……就是三年之久。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屋子里的环境,干净整洁,只是……病房里的窗帘挂在窗边,就算这会儿已经临近傍晚,却也遮挡住外面的一些光照。
我想要走过去,将窗帘扯开,让宜人的夕阳照进病房里,让天佑感受一下夕阳的美妙,却看到了一双脚。
那是隐藏在窗帘之后,一双黑色休闲鞋。
男士的休闲鞋,只露出一个尖尖的,窄窄的鞋头来。
隐蔽的躲在窗帘之后,宽松的窗帘将那人的身势大半遮挡住,可由着这双鞋,我还是分辨出了窗帘之后,站着一个男人。
窗帘之后……站着一个男人?
不会是医生,不会是护士,不会是护工……没人愿意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那么会是谁?
小念的朋友还是天佑的朋友?
可就算是朋友,为什么躲在窗帘的后面,对进门的人避而不见?
难道,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登时后背发凉,警惕而紧张的目光在屋子中和天佑的身上穿梭着。
果然,不一会儿我便发觉出不对的地方来。
天佑的鼻子上还带着呼吸仪,那呼吸仪有些歪歪扭扭的,像是在慌忙之中被人戴上去的。
而重点是,呼吸仪的另一端……不知道被什么人从电路上拔了下来,松垮的扔到了一边去!
发现的这一点,已经让我的心登时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藏在窗帘之后的那个男人,很可能就是想要谋杀天佑的凶手!
可天佑和小念兄妹为人善良热情,会是什么人想要对他下毒手呢?
何况,他现在还是一个不省人事的病人?
现下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之中,不由得多忘了几眼那块窗帘。
就算窗帘宽松我也呢个瞧出那人是个男子,自然是因为那窗帘过于轻薄,可以让人轻易的看出窗帘之后的模样来。
同样的,只要窗帘之后的人多向我这看几眼,也会知晓我已经发现他的事情了。
我连忙做出低头拨弄手机的动作来,想要掩饰我刚刚失神的真相。
我一面拨弄着手机,一面不动声色的向天佑的床头靠过去。
手机在手心里不停的抖动着,上面显示的正是给顾睿渊拨去电话的画面。
“天佑,是不是你刚刚醒了?”我轻轻笑着,帮天佑整理好他面上的呼吸仪。
“睡觉这么不老实,小念回来可要怪你了,”我伸出手,将天佑身后的那根线重新插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去。
做完这些,我退回到天佑的床尾去,电话此时也被接了起来。
“老公?”我轻声换了一句,“我在五楼呢,你怎么还没上来呢?”我嗔怪着,冲电话那里抱怨道。
“恩?”我听到顾睿渊在电话那边恩了一声。
“快点上来啦,这么久都找不到路,笨蛋!”我亲昵的对地电话那边撒娇道,“我站在门口好了,这样你就能看见我了是不是?”
我转过去,向病房的门口走去。
身后的寂静与我一人的独角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窗帘之下的隐蔽阴森,几乎是铅矿般的肃静。
那人一动不动,我竖着耳朵,周身的汗毛立了起来,面上还要装出笑意,对着顾睿渊嬉笑怒骂。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电话那边,忽然响起顾睿渊的一句话。
“恩?”我错愕的愣住。
“你刚刚就看到我了?”电话里,顾睿渊问了一句。
“我……”
我已经来不及回答,身体已经走到了病房的门口,这时,病房里始终隐藏着的第三个人,终于动了。
一阵破风般的脚步声,错乱的向病房门口袭来。
这分沓的杂乱脚步声,瞬间然我的神经紧绷起来。
我下意识的回望过去,还没见到那人的容貌如何,就已经被他的手臂一推,踉跄着向一旁倒了过去。
脑袋重重的装到了门前的墙壁上,登时头晕眼花,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
而那人凌乱的脚步在我摔倒之后,亦停住了。
我只看到一个犹疑不决的脚步向我走来,模糊的身影,一只手臂抬了起来,臂端还携着一个发亮的物体,便要向我刺过来。
可他的身体还没接近我,便再一次的僵住了。
病房的走廊里,是一声熟悉的怒吼:“桃花!!!”
一切危险似乎随着这声嘶吼,顷刻间化为乌有。
可成为固局的危险,已然不可扭转。
额头的疼痛可以忽略,可身下一重重正在消逝的,化为潮水不可相见的,却是那个从未露面的生命。
“孩子……孩子……”
我虚弱的呼喊了几声,看到如发怒的狮子一般狂奔过来的顾睿渊在我的面前急急停下,满目通红的看着我,想要将我抱起来,却看着那一滩刺目的血红,不知作何。
“医生!医生呢!!!!”
我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吼着。
“救救我们的孩子……”失去意识之前,我呢喃着,“保护天佑……”
……
……
浑身就像是坠入了一个寒冷彻骨的冰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节都在瑟瑟发抖。
抖到骨子里的那种。
口鼻被什么东西掩住了,可明明呼吸畅通无阻,却偏偏像被糊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胶水。
指头用力的动啊动,想拼尽全力的抓住些什么东西。
可好似神经坏死了一般,僵硬的,失望地,痛苦的,无能为力着。
意识中的身体慢慢的向上浮去,从冰天雪地的冷意之中,转入了另一种极端。
热,热的铺天盖地,浪潮如火。
从身体里蒸发出来的每一粒汗水都在叫嚣着,请求着,告饶着,可偏偏那旺盛的惊人的火势毫不留情,咄咄逼人的灼去了每一滴汗水。
身体就像一个被浸了水,透了气的皮囊,只有一副空空的架子留存着。
最后,不知是谁将身体从绝望的浪潮与火海之中将我捞了出来。
我方喘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