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沫唇角凉薄的笑转瞬即逝,再次冷冷看了季翰扬一眼,大力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那一双冰凉的手却骤然被季翰扬高高抬了起来。
“我不受伤,我不怕死。不管你怎么说我,怎么骂我,我都不走。如果你非要我走,那就先杀了我!”跟她冰冷凉薄一样,季翰扬的同样强势决绝。
谢云临看着二人,润泽的眉峰紧紧皱在了一起,清润的眼底一片沉郁。
他动了动唇瓣,想要劝解相持不下的两个人,可是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去说上哪怕一句话。
“放开!”顾以沫眸中闪过一抹震撼,内心深处的疼痛却更加浓烈,双手被季翰扬巨大的力道束缚着,让她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狠狠瞪了他一眼,忽然俯首朝着他的手背启唇咬下。
谢云临眸子微微一动,眼底却浮过一抹叹息。
季翰扬忽然感觉手背上传来的疼痛,乍然皱了皱眉心,可是视线落在顾以沫身上,眉心的紧皱却一点点舒展开,痛到骨子里时眉眼生出了清扬的笑意。
顾以沫不管不顾地用力咬着他的手背,直到血肉模糊口中一片血腥。
随着口中鲜血的增多,她眼底的痛楚和苦涩越来越深,越来越重,竟然比口中的血腥和他血肉模糊的伤口血肉模糊更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心底疼痛的颤栗让她身体如坠冰窖一样通体冰寒,眼底有水雾渐渐弥漫。她的鼻间的酸楚慢慢蔓延全身,让她拼命用力的牙齿再也咬不下去。
“沫沫……”季翰扬轻声地唤着她,即便他的声音因为忍着剧疼变得有些哽噎,可是其中的心疼却是那般明显。
“你是个傻瓜,像是个疯子!我活该把你手上的肉咬下!”顾以沫近乎的嘶吼一样地朝他大叫了一声,重重甩掉双手上的束缚,不顾一切地拔腿就跑。
季翰扬和谢云临见状立刻拿了东西追了上去,三人的身影先后没入夜色之中。
顾以沫跑了那间咖啡厅速度就慢了下来,夜色之下一路霓虹的光影,可是这一望无尽的长街,她竟然不知该往哪里去。
为了不让季翰扬跟着搭上他自己,她要放弃所有的计划吗?
还是为了报思思的仇,再去赌上季翰扬的一切?
她和谢云临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报仇之中不过就是一场胜负各半的赌局,他们虽然都想胜,但是也都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可是季翰扬呢,他真的不值把自己搭进来。
心痛纠结,迷茫的感觉让她将自己包裹进一团迷雾中,找不前路,也找不到退路。
谢云临和季翰扬很快就看到了她在马路一侧缓缓走着的背影,可是看到她一身的落寞,他们都不舍得再去打扰她。
他们二人就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不肯上前打扰,也肯错过一步。
可是,他们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黑暗中,一道幽冷阴鸷的视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锁定在他们三人身上。
至于止标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就不得而知了。
漆黑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雨丝,雨丝慢慢变成雨滴,一滴一滴,滴落在顾以沫冰冷的脸颊,打湿她乌黑如缎的发,挂在她纤长羽睫长。
“沫沫,跟我回去吧。”谢云临忽然疾走几步跟上了她,温和的嗓音带着心疼和不忍说道。
顾以沫终于在雨幕中停下脚步,转眸怔怔地看着谢云临,声音微哑:“去哪儿?”
“……”谢云临也有片刻的沉默,按照正常的计划,她应该回医院,回夜景琛的医院。
“回我家,我们的家。”季翰扬已经走到了顾以沫面前,坚定的眸子望着她,声音如铁。
被雨滴不停击打着的顾以沫忽然裂唇笑了,唇角上扬的弧度中带着冰冷的嘲讽:“可能吗?”她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沫沫!跟我走!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跟你共同进退。”季翰扬的眸中除了坚定,更染上一抹乞求,听在顾以沫的心中,就像刀子一样在狠狠剜着她的心,“你忘了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你忘了我们说过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在一起?”
“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顾以沫忽然朝他吼道,近乎歇厮底里声音让谢云临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眼底的沉郁之色更深,看着顾以沫的眼光也更加心疼和自责。
顾以沫苦笑的看着季翰扬,被雨水冲刷下的脸颊露出了她本来的样子,看上去虽然精致绝美,却更加叫人心酸和心疼。
这半年多的时间,所经历的事情比她过去二十年经历的都要多。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心思单纯,无欲无求的顾以沫。
现在她的身上背着自己和季翰扬的恨,更背着一条鲜活如花的生命,她再也没资格去单纯,再也没资格去做以前的顾以沫,去履行曾经的承诺。
“沫沫,相信我。一切都来得及……”季翰扬怎么看不出她心里的悲痛和绝望,又怎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所以他语气中的坚定全部都被乞求覆盖,轻轻地响顾以沫耳中,让她刚刚坚硬起来的心再次被轻轻的羽毛撩拨。
“沫沫,跟我走。”季翰扬再一次朝她伸出了手,那只手的手背上血肉模糊,可是却他遮在了反面。
顾以沫苦笑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直到退到一把黑色的雨伞下。
她微微一怔,抬起被雨水淋湿的眸子看向撑着黑色雨伞的男子。
雨夜的霓虹灯下,男子的脸颊的轮廓完美得就像上帝之手创造出杰作,每一个角度每一个线条都惊艳到让人想要尖叫。
配合着他高大挺拔的身材,简直就像天神临世。
顾以沫微微怔忡,水雾氤氲的眸子对上那双漆黑宛若星夜的眸子,那一双深遂的眼眸折射着霓虹灯的光影,同样映出她此刻的儿狼狈。
呵,天神……
顾以沫冷嘲地抽了抽嘴角,谁说这个男人像天神?
他分明就是一个披着天神外皮的禽兽!
“沫沫……”看到男人的出现,季翰扬立刻警惕地就像遇到了天敌。
他抬脚想走到顾以沫身边,顾以沫却出乎他所料地躲到了夜景琛身后侧。
“沫沫……你怎么……”季翰扬的眼底染上深深的痛惜和不能置信,他怎么能相信他刚刚看到的画面?
他的沫沫竟然不来找他,反而找夜景琛当救命的稻草?
“不要过来。我跟他走。”顾以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她站在夜景琛身侧的伞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幽凉地看着季翰扬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是的,季翰扬此时竟然有点怕这样平静理智得近乎冷血的顾以沫。
他的手背还在不停流着血,血水混合着雨水让他的手背疼得钻心。
但是,再大的疼痛都比上他心里的沉痛。
他的沫沫明明就在他的身边,她却选择去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她,还是他的沫沫吗?
不,他不能怀疑他的沫沫,他不能放弃他的沫沫。
沫沫是为了他好,可是如果没有她,他即便活得再好再富贵优渥又有什么意义?没有了顾以沫的季翰扬跟一具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
“沫沫!我求你,不要跟他走!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求不要跟他走,不要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季翰扬的双膝蓦然一弯,谢云临震惊的目光中朝着顾以沫跪了下去。
他一双痛楚的眸子看着她,眼底乞求比声音中透出的更浓重更悲哀。
他要跪,他必须要跪,只要能让沫沫留下来,要了他的命都可以,何况这一跪。
他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他的沫沫只要今天跟这个男人走了,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沫沫……”季翰扬的眼中闪过一抹水光,他的声音带着酸涩的刺痛感,连带着下跪的画面,刺痛了顾以沫的心。
她心底是不忍,是痛楚,可是她已经决定的事,又怎么能改变?
因为她,已经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了,她不再其中再加上季翰扬的。
“我们走。”越来越大的雨声中,顾以沫声音平静地对夜景琛说道,然后,转身,黑色的雨伞向马路上停着的黑色豪车行去,不带片刻停留。
“沫沫……”季翰扬错愕睁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顾以沫转身,离去,没有半点的留恋。
他失声地叫了出来,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无奈和绝望。越来越大的雨早就浇透了他冰冷的身体,可是他心里却比身体凉上百倍。
他身子一晃,忽然重重地跌坐在地上,血肉模糊手背不停地被雨水冲刷着,像极了他一片狼藉的心。
不,他心里伤比手背上还要血肉模糊,心都碎成无碎片了,不是血肉模糊又是什么?
冷,痛,这一夜,季翰扬觉得他的世界变成了炼狱……
看到顾以沫转身的那一刹那,谢云临也朝她伸出了手,唇瓣动了一下,可是终究没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