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吉丹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门前,没有丝毫担忧的拉开了通向走廊的门。门外一片黑暗,任吉丹回身看着我和邱锦,一点也不担心门外的黑暗中会藏着什么吓人的东西。
“来,我们一起去看看。”任吉丹对我和邱锦说,“来吧。”
任吉丹一脸神秘,活像一个小孩子发现了某个让大人觉得无聊的秘密。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了,邱锦端着枪看看我,然后点点头表示她想跟任吉丹出去看看。既然女人已经表示愿意出门了,我总不能做缩头乌龟吧。
任吉丹走在没有开灯的走廊里显得轻车熟路,毕竟这里是他的家。我和邱锦就没有那么轻松了,邱锦沾了职业的光,手里还有枪,我只能一步一小心的跟在任吉丹的身后。
站在门口,任吉丹没有着急开门出去,他用耳朵贴近门,想听清楚外面的声音。
“哗啦哗啦。”
那是石子碰撞的声音。
这声音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听起来应该是有人来用力的铲起院子里的石子然后在扔到院子里。
任吉丹轻轻的拉开了外门,月光照射进来,我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外面的声音也随着门被拉开而更大了。
任吉丹接着把外门一下子都拉开了,一阵凉风吹的人直舒服。
“出来吧。”任吉丹迈出门外。
我也跟了出去,我相信任吉丹虽然像个疯子一样的执著,但是还不至于不要命。
我们三个站在门口看着整个院子,那棵不知名的大树依然挺立在院子里。很难想象那个晚上俞伯牙会出现在树下,更不能想象他会被人切下脑袋。
邱锦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我随即就发现了任吉丹想让我看的东西。我看到院子中央的地上凸起了一大块,上面白色的小石子不停的翻滚。这一块突起的地面像是一个人身上的肿块,受伤之后迅速的凸起。
“哗啦哗啦”的声音不断,邱锦站在我旁边有些自言自语的问:“会不会下面长出东西来?”
我想她当时指的是类似于旁边那棵树一样的东西吧。
但是从石子下面翻滚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树啊草啊之类的东西,只是一个土包子。黑色的土包从地里面翻滚出来,当这土包停止不动的时候我发现那上面最顶端还有东西,一块石头压着几张冥币。
这是一个坟包!
不会就这样结束的,还会有事情发生的,虽然我已经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肝颤。
“呜呜呜。”
这是哭声,女人的哭声。
这哭声是从坟包里传出来的,我看到那包黑土边缘开始动了,一只白色的手从黑土里伸出来,接着是是散发的脑袋,一个白衣女人一边从坟包里向外爬一边哭泣,这哭声让我觉得呼吸更加的困难了。哭声像粘稠的液体从我的头顶灌下来,让我撕扯不掉。
白色的衣服跟黑色的坟包形成的鲜明的对比,女人已经爬出了坟包,她蹲在坟前哭泣。她双手捂着脸,哭着哭着猛然放下手看着我们三个人,样子就像是让我们看到她哭泣的样子。她的脸也是白色的,她却没有眼睛,应该是空洞的地方竟然是平的,脸和额头连在一起。血水就是她的泪水,不停的从脸上落下来浸透了胸前的白衣。
我和邱锦不住的往后退。
“怎么样?这是我写的,像不像看电影一样的刺激?这就是那个哭坟的女人,‘柳絮儿’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从自己的坟地里爬出来哭自己呢……”任吉丹瞪大眼睛兴奋而又自豪。
如果当时我可以把时间停止,我觉得我可以把过去林林总总的想法全部推翻。本来以为是图书馆里发生的小规模的事件,到了任吉丹这里之后才发现只要是书就会出问题,现在眼前看到一个没有眼睛从坟地里爬出来给自己哭坟的女人,我已然不知所以。
“别动!”
那个哭坟的女人重新趴到坟上哭泣,邱锦拿着枪对着任吉丹。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邱锦的这个做法我很不赞同,因为任吉丹我已经把他划分为不正常的人了,用这种方法应对一个不正常的人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也不会有作用的。我也不认为这个任吉丹会知道的比我们多很多。
“喏,不要太激动,我只是一个作家,我只是创造出了我头脑里的东西,我只是一个外在形式的表现者,我,只是一个艺术家,一个敢于创造的艺术家。”
任吉丹矫情完了。
邱锦的枪却没有放下,她也显得不正常了。
“你撒谎,你骗人,马上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我怀疑邱锦在这种状态下会失去理智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邱锦,冷静点!”
我跟任吉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任吉丹仿佛一个疯狂而极端的狂热者,不顾及任何后果的盯着自己的“艺术品”;我则想立刻化解掉眼前的潜在威胁。
“他说谎,我只想知道‘真相’。”邱锦回答我说。
“真相”?邱锦想知道的事情也当然是我想知道的,任吉丹不在意真想,他在意的是过程。
“你是警察!邱锦,你是警察!”
邱锦听到我的话之后打了一个寒战,好像刚才举枪威胁任吉丹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任吉丹突然说。
我的注意力马上又回到另一个潜在的威胁上去了,那个哭坟的女人依然在恸哭。
“不对啊,我不是这么写的,你应该站起来了,不应该再哭了!”
任吉丹命令道。
一阵不大不小的寒风吹过来,我不得不眨了几下眼,如果我不眨眼的话眼球都会被冻住。那阵寒风是从院子中央那坟包上吹来的,是从那个女人爬出来的通道里吹出的!
任吉丹一下子跳到布满石子的院子里,他没有站稳一下子滚到在地上,他是迅速的爬到那哭坟女人的身边的。任吉丹没有惊慌,没有害怕那个没有眼睛的女人。
任吉丹一把拉住那个哭泣女人的双手,那女人淌满血泪的脸正对着他。
“不对不对!你不应该这样!”
任吉丹摇动着这个女人,女人一边被摇动一边哭泣。
“你是我创造的,怎么会这样……”
任吉丹还没说完,就开始向坟包的方向爬过去。我再定神一看,任吉丹的脖子被一只手捏住了,那手不是哭坟女人的,那只手是从坟包中那个女人爬出来的通道里伸出来的。任吉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没有用力掰扯捏住脖子的那只手。他把双手向后扬着,好像在求救。
“妈的,怎么回事?”我几乎怒号。
我刚要冲下去,就被邱锦拦住了。
“你不要命了?”
邱锦说完就举起枪来对准了坟包的方向,我一直也不知道她的目标是哪一个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是很明智的举动。
“别乱来!”
再等我看坟包方向的任吉丹的时候他大部分身体已经被拉入了那个通向坟包的通道,哭坟的女人不为所动依旧哭泣,仿佛在为被拉入坟包的任吉丹感到悲伤。
在任吉丹的双腿也进入坟包之后那哭坟的女人突然停止了哭声,瞬间一切都安静了,只剩下了徐徐而来的风声吹的那棵树哗哗作响。
那女人一脑袋钻井了坟包,动作麻利,犹如一条逃命的蛇。坟包开始下沉,石子又开始“哗啦哗啦”的作响。坟包平了,只留下刚才还压在坟包上的拿几张冥币。又一阵风吹来,冥币被吹起。
“这是怎么回事?”
邱锦瘫坐在地上。
我明白,虽然经历过昨晚在图书馆的事情,但是当时我们俩的想法还很局限,认为事情只会出现在图书馆。烧了图书馆之后发现事情根本就没有解决,到底什么才是这种可怕事情的界限呢?任吉丹也死在了自己写的东西之下,又完全超越了书的概念,是不是只要是写出来的东西,用文字构成的东西就会出问题呢?
不知道,也来不及让我考虑。
“你冷静一下好不好?”我希望邱锦能够振作一下,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不可以弄得自己情绪低落。
还没等我劝说邱锦好起来,我就觉得脑袋上挨了一下子,顿时头昏眼花耳朵嗡嗡作响。我晃悠悠的倒在地上了,我头昏过后看到了一个花白着头发的老太太,穿着松散的外套,黑色的裤子,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拄杖,我应该是被她用拄杖击倒的。
“你是谁?”
邱锦大声问。
“嘿嘿嘿。”
老太太古怪的声音嘲弄着躺在地上的我。
我想抓住这老太太小的不成比例的脚,可是我发现她的脚像铁块一样的硬。这老太太纹丝不动,我扬起脸想看清楚这人是谁,就算我死也能死个明白。这老太太的脸像腐朽的木头一样没有一点生气,凹陷的眼睛黑洞洞的。
老太太见我的手还拉住她的脚,她扬起了手里的拄杖,还好我反应快马上松了手。这老太太的拄杖落在了我的手边。这拄杖的低端把木板的地上压出了一个痕迹来,如果是压在我的手上恐怕我的手已经断了。
老太太突然又一边“嘿嘿”笑着拎着拄杖弓着腰跑进了房子的走廊里。一旁的邱锦已经傻了眼。
“快点离开这!”
我叫道。
“那老太太也是书里的人吗?”邱锦一边扶起我来一边问,“是任吉丹写的吗?”
我没有回答邱锦的问题。
我带着邱锦从院子的石子路上跑过,这几步不算远的路让我觉得心惊胆战,生怕有一直手从乱石子下面抓住我的脚。
来到院门口之后我们俩迅速按照来时候的路奔跑,跑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间属于任吉丹的房子里跑出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披散着长发慌张的从房子里跑出来,“啊啊啊”,这是女人的叫喊声。
“怎么办?”
邱锦的意思我明白,是在问我要不要救那个女人。
“不!”我异常坚定,“我们怎么知道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
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从房子里面飞快奔跑出来,手里拎着一把杀猪时候才会用的尖刀,他十分肥硕,光着上身围着一个围裙。他冲上前一把拉住了那个女人的头发,然后把这个女人向房子里面拉。
他冲着我笑,全然不理会这个女人的呼救,他一边笑一边舔了舔尖刀上的血。很快这个男人就拖着这个女人消失在了房子里,女人最后一声呼救的消失让我相信这个女人不管是从书里出来的还是原本租住在任吉丹房子里的,她已经死了。
“我们还是……”话音未落,原本就昏暗的路灯开始闪动了,处于半山腰的我看着山下的整座城市,刚才还平和的城市开始停电了,从城市的一段朝着另一端开始的,一下子黑了。顿时让我觉得这座城市是被一张巨大的嘴吞食掉了,一片黑暗。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我一转身,发现邱锦不见了,当时就一个感觉,她出事了。突然天上开始飘落下很多的纸张,都是书页,我不知道这些书页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的确是在飘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