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走……”
恍惚中我脱口而出。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我即将临阵脱逃的序幕,大家都被另外的声音吸引了,是一阵金属的滑动声,就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里。
出家人健步冲向走廊尽头的一个病房,我并不担心黑暗,因为这里所有的灯都亮着。我在忍耐,只要出家人发现病房里有任何的异常,我就立马掉头逃走。
出家人半个身子走进了病房,他马上转身出了病房,对我们摇摇头。小姑娘就站在他的身后,眼神似乎还没有从病房当中拔出来。
金属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我们都能够确定声音的来源了,是出家人对面的病房里传出来的。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只罐子,一只罐头的空罐子从病房里面滚动出来。看来这病房里真的有人,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某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无力逃脱,所以打翻了床头的空罐子想得到帮助。
不!就算是真的有人在病床上我也不想帮忙,这种人只是累赘!
“里面一定有人!”
出家人说完就朝里面走去,可是很快他又出来了,一种很茫然的表情,双目空洞。
“怎么了?”
小姑娘站在他身后问,“里面没有人吗?”
出家人点点头。
还没来得及让我感到迷茫的时候,董平从我的身后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另一只手示意我盯着小姑娘脚边的那个空罐子。我诧异的发现空罐子虽然没有移动却没有停止晃动,罐头罐子正在悄无声息的左右晃动而且晃动的更加剧烈起来。
接着我听到了摩擦的声响,女孩低着头捂住了嘴巴,这种还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我不知道自己该向前还是朝后逃走。出家人一把拉住小姑娘的胳膊,朝我和董平这边挪了过来,但是我们虽然嗅出了危险的气息,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没有马上离开。
可能都想知道还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以后若是碰到了也不会不知所措。实际上这是徒劳,这种情形下不管见识到什么了,我们还不是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罐头罐子开始继续发出摩擦的声音,我看到管子里面出现了两根手指,暗色的手指,接着就是整只手,手腕,还有胳膊,这只手在胡乱的抓着。
小姑娘后退了几步。
然而这只外表平常的罐子并没有就此停止奇怪的变化,摩擦声依然,这摩擦声应该是罐子里面有大于罐子口直径的东西强迫着挤出来才发出的。这声音让我想到了一个人的手腕卡在了这罐子然后用力拉扯手腕,使自己的皮肤刮扯在了罐子尖锐的罐口上……
这场景还在继续,我没有看到这暗色的手臂有任何的伤痕,那手臂不断朝外拥挤,好像里面还有东西要迸发出来。
接下来罐子里面的东西加快了速度,除了手臂之外一个变形的东西也挤压出来了,扭曲在一起的两个洞让我断定那是脑袋,变形的脑袋一缩一缩的,我甚至怀疑这脑袋上原本眼睛的部分的空洞会穿过变形的头颅。
“这是‘鬼’吗?”董平先是发问,然后继续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罐子里是黑的,里面没有光!”
一切还在继续,“鬼”还在从罐子口那狭窄的空间向外挤压着变形的身体。
当“鬼”蜿蜒的身体已经从狭窄的罐子口爬出一半的时候,我们四个人的惊恐才战胜了好奇心,知道继续下去的话就会被这看起来扭曲变形的“鬼”捕捉到。
就在我们几个人匆忙逃跑的时候,更多的声音传来了,应接不暇。许许多多的空瓶子从走廊两侧那些空无一人的病房中翻滚出来,有的是药瓶,有的是装食物的瓶瓶罐罐。它们滚落到了走廊中,紧接着这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开始颤抖起来。手指开始从那些瓶罐的口中伸出来,我知道即将发生刚才看到的一幕。
董平狂奔在最前面,他毫不顾忌地上正在颤动的瓶瓶罐罐,他卯足了劲。出家人一直拉着小姑娘,因为那小姑娘的腿看起来早就吓软了。
“快——点——”
董平在前面叫喊道。
我们终于转到了通向四楼的楼梯上,身后还是传来稀里哗啦的声响,谁也不愿意听下一步,更不愿意回头看一眼。
我们直奔五楼。
“朝左转!”
我指挥着奔跑在最前面的董平,他迅速在走廊里转身并且一脚踢翻了立在他面前的轮椅。
相比之下,五楼太安静了。其实吧,安静这个东西还真的是比较出来的,在五楼并不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听到的声音都是从楼下传出来的。这种情况下更迫切的让我想找到手术室。
“开门吧。”
我们已经能看到手术室的门了。
手术室的门并没有关严,我们迈过凌乱的走廊迅速窜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被打开的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足足有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
当我恢复神智的时候,董平和出家人正在忙着把手术室外间的一些架子和柜子堆在门口挡住手术室的门。
“瞅什么呢!别他妈愣着了!”
董平敦促我忙他把一个摆放着手术用具的金属柜子挪到门口,我立刻上前搭把手。
小姑娘一个人蜷缩在墙角,看样子她这一路上是被吓坏了。
“到里面去!那里有无影灯!”
我指着手术室里间。
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我才知道还有另外一件值得我们抉择的事情在等待着我们。
“这里并不安全……这里也有一些黑暗的角落,我们必须快点打开……”
小姑娘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手术室里躺着一个人,一位病人。这位病人应该原本是在手术的,但是手术过程中发生了变故,为他手术的医生护士都逃离了或者发生了意外。
两盏无影灯亮着,手术一半的病人正躺在那里等待着手术的继续进行。我慢慢的走近,发现这病人的手术的确是进行到了一半,他已经被“破肚”了。沾着血的手术刀、接盘就掉在地上。
旁边的一些医疗器械在电力的支持下依然在正常的运作,我只能从这些仪器的显示当中知道这个肚子被破开的病人还活着,并没有因为手术的终止而死亡。
“这该怎么办?”
小姑娘这一路上也算见识过血腥了,但是还是不愿意看这个场面。
“他还活着,我们应该救他。”
出家人瞪着眼。
我仿佛还能听到病人戴着氧气罩下的呼吸声。
“和尚,”董平凶巴巴的盯着出家人,“都想救人,但是救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咱们都是等着被救的人……”
说着董平又看了看我和小姑娘:“而且,咱们这几个人有谁会看病?手术?缝针?别逗了!”
董平的这番话着实会让所有人都无法应对,有时候真话就是这么刺耳,救人?的确我们才是等待被救的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救得了这个病人。但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就在我们大伙都一言不发的时候,董平做了一个很让我们震惊的举动。
董平走到病人的旁边,开始拔掉病人身上与仪器连接的所有东西,动作十分粗鲁。
“你在做什么呢?”
小姑娘张开嘴巴大声询问。
“做什么?”董平头也不回,“当然是给咱们几个人清理出来一些空间,这病床停在这里是很危险的,床下面怎么都有无影灯照不到的地方,怎么了?还想等死?”
“你不能这么做!”出家人呵斥道,“你这等于是在杀人!”
出家人想阻止董平的进一步举动,但是董平马上做出了回应。他扭过身来一拳击中了出家人的小腹,出家人顺势弯腰,董平又是一巴掌拍在出家人的脸上。出家人跌倒在地。董平弯下腰双手紧拉出家人的衣领,贴近他的脸喘着粗气气愤道:“你不想活就给老子滚出去,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就是你说找什么‘幸存者’,我告诉你啊,咱们现在都没脱离危险的境地,都别装什么大尾巴狼,事情都他娘的没完,谁也不是‘幸存者’,也别顾着救人。”
说完,董平就把出家人甩到了一旁,站起身继续做着他刚才在做的事情。出家人慢慢的爬起身低着头没有再阻止董平,我则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该帮忙,小姑娘站在我的旁边颤抖着身子不停的盯着病人。
“他还没死,”小姑娘碰了碰我的胳膊声音低沉,好像很担心自己说话的声音会被董平听见,“好像那个病人身上的麻药正在失去作用,我看见他睁眼睛了,真的……”
我的注意力也从病人身上的豁口子转移到了他的脸上,病人的脸非常苍白,不知道已经被摘下氧气罩的这位还能坚持多久。我也看到了他眼皮在动,是那种抽搐的动,再然后病人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瞪圆了,好像疼痛感正在慢慢开始侵袭他的身体。
“他……”
出家人还想说什么,但是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唔……”
病人发出的声音。
董平在拆卸完所有的障碍之后,从地上拾起了一块护士为医生擦汗用的毛巾塞进了病人的嘴里,一脸血污的他对病人说:“别出声,别出声,一会儿就好了,马上……”
接着董平就用力推着病人的病床朝外间走,到了门口好像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卡住了,董平再一用力,病人翻下了床,身体里的血和某些内脏散了出来。
我的胸口一阵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