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斜着眼盯着李建华,发现李建华的目光依然在抽打着莫冲,而莫冲甚至都不敢正视李建华了。李建华没有继续说会让莫冲感到惊慌的话,他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话:“我没有想到什么了。”
莫冲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那好吧,”万子明说,“莫冲遇到的事情也就是这样的,那个男人很大程度上是‘罗门会’的‘流浪者’,而这个‘流浪者’偏偏又身负重任,但是我们却不知道这个‘重任’是什么……”
“重任……”齐涵先是小声嘀咕,然后慢慢放大了声音,“偏偏是在所有灾难发生之前?这个‘流浪者’要去做的事情会不会与其他地方的灾难有关系呢?”
“说到关系,我觉得我们会聚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巧合,我们之间是存在某种联系的,外面的那个黑影人好像也在不停的提示着这一点,”万子明一边思索一边说,“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的关系——朱晓颖曾经是‘天塔’公司试验基地的科学家,慕容雪是‘天塔’公司的继承人,虽然我们没能找到慕容雪确认,但是很有可能‘天塔’公司为了实验的目的抓住了‘罗门会’的大酋长,并将他软禁……”
“我知道了周虞和高烨多年来研究成果,并且知道了‘罗门会’好像产生了内讧……”齐涵接着说,“还有李建华,他是神甫,在追查‘种子’的最后碰到了‘罗门会’的那个姑娘……莫冲囚禁了‘罗门会’的‘流浪者’。还有,万子明的母亲当年是被‘罗门会’的人杀死的。有人出钱让大哥杀死一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也可能跟‘罗门会’有关……”
“‘罗门会’……”万子明清了清喉咙,“我觉得我们距离真相不远了,我觉得只差一步了,可是还是……该死,慕容雪竟然挟持朱晓颖逃跑了!”
“不是你和大哥还没有把自己的经历讲完吗?”李建华的态度依然不温不火,“我们不是一直认为只要找到了我们各自的联系,就能够揭开这场末日灾难的真相吗?我们也能知道那个黑影人的身份和目的了。”
“你说的没错,”万子明赞同道,“我们应该继续下去了,也许能够在我这段经历当中找到更多的线索和联系。”
莫冲不敢说话,他很不想让别人再注意到自己,他觉得只要万子明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可以转移到万子明的身上了,对他的怀疑和偏见也就不存在了。
齐涵又朝着窗户那边看了一眼,她不知道这样的夜晚朱晓颖被慕容雪挟持到底会碰上什么,她们会去哪里。
陈东又看了一眼李建华,他觉得李建华的嘴角在动,可是房间里几乎是漆黑一片的,他不能确定李建华的嘴角是不是真的在动。陈东把身体稍微向李建华的身边倾斜,想听听他是不是在小声嘀咕。李建华察觉到了陈东的靠近,“怎么?”他问陈东。
陈东做出了相似的回应,看着李建华说“什么?”就好像他刚才什么也没有做,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李建华会做出一个询问的反应。
“没事。”
李建华就算敷衍了事的时候态度也显得不温不火。
但是陈东却知道李建华身体里的那股无名火并没有消散,刚才在靠近李建华的时候也知道他确实在小声嘀咕,因为李建华察觉到他接近的时候,那种嘀嘀咕咕的感觉消失了。
万子明准备讲述自己的经历了,他先是提醒了其他人一句,便开始了。
在齐涵把她的经历告诉咱们几个之后,我也怀疑杀死我父母的人可能就是“罗门会”的人,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这群人的身份,那群郭保全口中的那群人的身份。
从烂尾楼回到办公室之后我不断的重复着郭保全在催眠状态下对我讲述的经历——
“……在九门岭你遇到的人当中,你有没有对什么人的印象很深刻?”
“有一个女人,看上去是这些人的头儿。”
“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征?”
“三十多岁,头发长,大眼睛,我在救孩子的时候靠近过她,她的左眼角有一颗不小的黑痣。”
我反复的播放着这一段,“九门岭”,左眼角有一颗黑痣的女人,当时她三十多岁,现在也应该五十多岁了。
我终于找到了我做噩梦的根源,我总是在噩梦当中听到吵闹的人声,混乱的人影,那是我童年的记忆,一场可怕的回忆,不过当时我还年幼,这段记忆是被强行刻在我的脑子里的,成为了我二十多年来的梦魇。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噩梦对我的骚扰没有过停歇,我也没有真的对噩梦的本身有过习惯的感觉,我从来也没有过因为噩梦的频繁而不感到害怕恐惧,每一次内容相似的噩梦对我来说都是一段新的恐怖经历。
可是自从我听完郭保全在催眠之后告诉我的事情之后,噩梦对我的影响发生了变化。我记得有一个晚上,我早早的躺到了床上,噩梦如期而至,我再次听到了吵闹声,火光,人影。曾经毫无缘由的恐惧感再次袭来,不过我没有马上浑身大汗的吓醒,我依然在噩梦中徘徊,我在寻觅……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会僵硬着身体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刚刚睁开的眼睛都不会觉得干涩,因为我觉得自己在现实和噩梦之间徘徊,我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我觉得除了我身子下面的床之外,房间里的其他一切东西都发生了变化,我没有在房间里,我来到了当年的“九门岭”,身边都是快速动作的人,还有他们的吵嚷声。
这个时候我开始呼吸加速,然后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好一会儿噩梦对我的影像才慢慢消除。房间里的一切也都恢复了正常,床,桌子,沙发椅,窗户,窗帘,等等,这一切又都回来了。那些吵闹的声音和骇人的火光不见了。
我发现噩梦这个时候才开始真的侵扰了我的生活。
我过了一阵很迷茫的生活,白天工作的时候我尽量不让自己去回想郭保全曾经说过的话,尽量不去想象那个长着黑痣的女人的模样。我当时并不知道那群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母。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甚至一点也没有想去寻找那个叫“九门岭”的地方,因为我不觉得事隔这么多年了,就算找到当年我父母被杀死的地方也于事无补。
可是没完没了的噩梦一直摧残着我,我才知道我是多么不了解自己,原来我心里始终是放不下的,我父母的遗体在哪?那些人杀死我父母的原因呢?还有一点,就是我的恨,我过了二十多年无父无母的生活,并且这种可悲的状态在我接下来的人生还要持续。
我也想过找郭保全谈一谈,可是我又陷入了矛盾。我十分了解郭保全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他把这个秘密包裹的严严实实,甚至在我尽力催眠的情况下他还是在逃避,所以我不认为与他深入的谈一次我就会得到想知道的答案,换句话说,我始终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该如何面对郭保全,难道告诉他我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对他进行了催眠?
徐晓龙和夏东阳也多次奉劝过我,一次喝酒,徐晓龙劝慰我,意思大概是说郭保全这个人曾经也是鼎鼎有名的神探,他见识了太多血腥,所以很有可能是他臆想出来的。听到徐晓龙这样低劣的奉劝方式,我借着醉意开始发脾气,我回应他的话意思就是我是心理医生,我能够分辨郭保全是不是在撒谎。
没有想到的是夏东阳竟然笑了,他是站在徐晓龙一边的,他对我说:“你得先证明你没有先入为主啊,也许你只是先说服了你自己认为郭保全说的是真话,在我看来,不管你是不是对他进行了催眠,催眠的结果如何如何,都只是你站在你先入为主的立场上。”
徐晓龙甚至还帮腔呢,他说如果我的老师知道了郭保全被催眠之后的行为,很有可能不会得出与我同样的结论,只会把郭保全划归为“病”。
你们根本想象我了我当时是多么的澎湃,我完全可以大吼,告诉他们是蠢蛋,一个警察和一个搞销售的懂什么?他们完全知道什么才是心理学,他们这样否认我根本就是在否认我这么多年来吃苦受累学习的知识,难道我所学习和实践到的知识可以被他们三言两语打败吗?不,这是不可能的,我完全可以批驳他们一番。
但是我当时没有这么做,我第一次在很确定自己是正确的前提下开始怀疑自己了。是不是很矛盾,我脑子一片混乱,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对徐晓龙和夏东阳有任何的反驳。我知道在我举杯的时候他们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他们俩应该觉得我会反驳他们,但是实际情况却出乎意料。
后来我又见过一次郭保全,他来我的办公室做最后一次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