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只见他猛的一拂袖将案上的东西全部挥洒下去,并大吼一声:“够了!”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注视着他满是怒意的面孔,他的样子就像一头要吃人的狮子,
“朕再说一遍,朕不会纳妃,今后谁敢再提此事,就革官回家!”一道强制带着君主威胁的命令在大殿里回荡。
一时四下无声,不知是真的被他的话吓到而住了口,还是在想着该怎么反驳。
南宫寂寒看着殿下一群人陷入沉寂,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宣布退朝,只见站在中间的宰相跪倒在地,
抬头看着南宫寂寒毫无惧意的说道:“皇上,不要说革去官职,就是要了老臣的命,老臣也还是要说,请皇上纳妃!”
“你……”南宫寂寒手指向他,脸上怒意爆发,“难道就不怕死吗?”
“死又有何可怕,只是老臣要提醒皇上,现在的大燕今非昔比,这万里山河,大好江山,百年之后,若无继承人,天下必定会因夺权而大乱,到时候百姓流离失所,到处战火连天,皇上可曾为我们的后代想过!”
不卑不亢,激昂顿挫的声音在大殿里余音缭绕,所有人都侧耳凝听失神。
就连南宫寂寒也微楞当场,他确实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现在大燕一统万里河山,归顺的小国,部落无数,若到时候没有嫡亲皇子继承大统,只怕会有一场夺位的血光之灾。
见南宫寂寒失神,宰相又干脆说道:“皇上和皇后的感情固然令人感动,可是皇上毕竟是皇上,妄不可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放肆!”大胆的直谏令南宫寂寒不怒不已,他不允许任何人这样评价他们的爱情。
“皇上息怒宰相说的句句在理,求皇上三思!”又一位大臣跪倒在地。
“求皇上三思!”整齐而嘹亮的呼声响彻大殿,却令南宫寂寒大脑几欲爆炸,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难道他要全部贬了他们,还是斩了他们。
他根本没有办法,为什么他们要这样逼他!
广袖半空一扶,那双龙戏珠的精致彩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也象征着无可奈何的悲哀。
望着他的苍凉背影,清风无奈叹息,他不想逼他,却也帮不了他!
南宫寂寒满怀心事的回到暖雪宫,今天他已经开始招架不住,若日后这些人还要步步相逼,他迟早要投降。
进门,青儿正抱着刚睡醒的倾城出来,还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可是一看到父皇便马上来了精神,
小手挥舞着伸向南宫寂寒,嘴里还依依呀呀的说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南宫寂寒心里一软,从青儿手中将她接过,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这件嫩黄的小衣正是雪儿给她做的。
心里忽的酸涩难挡,一年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还是永远回不来了、
当年他与轩辕浩天有过协议,他只有等着,若是半年之内她没有回来,便是永远回不来!
可是现在已经一年了,他却始终坚守着,一刻也未曾放弃过,就像他说的,等她就是一生的宿命。
似是感觉到他的哀伤,倾城乌黑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粉嫩的小手微微曲张开,在他的脸上抚过,带来阵阵温暖的感觉。
南宫寂寒无比慰藉的握住她的小手,看着她灵气十足的眼睛,她和雪儿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那看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温暖,难道这就是雪儿说的,女儿会代替她来陪他吗!
可是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倾城,父皇很想你母后!”南宫寂寒贴着她的脸哀伤的说道,深邃的眼里都是无尽的眷恋,这样的思念,这样的痛,最后只能对她说,
“父皇很想你母后,不想要其他女人!”他固执的在她耳边说道,他一个人坚持的好辛苦,却有那么多人在逼他,他该怎么办,受伤的面孔轻轻靠在倾城脸上。
倾城的手慢慢抱着他的脖子,一双纯澈的眼睛似乎都沾染上他的悲凉,
“父……皇……”一声稚嫩的声音在南宫寂寒耳边响起,让他猛然抬起头,
青儿和紫儿教了无数次的父皇和母后,至今她也没有说出来过,没想到却在此刻,他最脆弱的时候,她缓缓说出口来。
“倾城,真乖!”南宫寂寒吻了吻她的额头,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心头的阴霾被她这一声父皇驱散了大半。
父女连心,倾城再小,却能感受到他的悲与喜。
几日后便是倾城的周岁生辰,南宫寂寒在乾元殿中大宴群臣,当日宫中到处都是一片欢庆喜气。
青儿和紫儿抱着倾城走了进来,南宫寂寒走下殿阶,亲自将倾城抱在怀里,一同坐在龙椅上。
倾城今日紫衣绣罗,颈缀明珠,冰雪般的小人儿,粉琢玉雕的模样,一笑起来眉眼弯弯,摇得手上玉铃叮当作响,万般惹人疼爱,只让殿上所有人赞不绝口,纷纷投来喜爱的目光。
南宫寂寒笑着将倾城抱起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这一刻他感觉到一个做父亲的自豪感,他们的女儿是人见人爱的。
殿中上来一群婢女,手中拖着玉盘,每个盘中都摆好了锦席玉案,上面放着金银珠宝、文房书籍、胭脂水粉、彩锻花朵、官槠钱陌、女工针线并各色宝器珍玩,
大家都等着看小公主会先拿哪一样,各个睁大了眼睛。
南宫寂寒小心的将她放到地上,现在她已经可以摇摇晃晃的自己站着。
殿前一排宫女纷纷跪倒在地,将手中托盘承上头顶。
倾城摇摇晃晃的站在一堆琳琅满目的物品前,乌黑的眼珠左看右看,就是不伸手去挑一样。
把下面的大臣们都急的直皱眉,南宫寂寒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不知道他们的女儿会喜欢什么。
过了一会儿,倾城左摇右晃地转过身,竟张开小手朝站在一边的南宫寂寒清楚地喊了一声:“父皇!”
接着便蹒跚着往他身上扑来。
女儿扑入怀中,南宫寂寒赶忙弯腰接住,抱着她坐回龙椅,
“倾城是什么也不喜欢吗?”南宫寂寒低头柔声问道。
她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选,这倒是让他出乎意料,殿下的大臣也纷纷摇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此时,倾城却突然抓住南宫寂寒腰间的一块龙佩不放,小手把玩着那通润的青玉,还发出银铃般的欢笑。
“小公主喜欢皇上的龙佩啊!”一旁的紫儿笑着说道。
大臣们一听都看了过来,果不其然,小公主正趴在南宫寂寒身上,手里握着龙佩玩的不亦乐乎。
这龙佩本是天子的象征,凭它可调动千军万马,犹如圣上亲临,
殿前一大臣戏谑道:“公主可是奇怪,这么多东西摆在眼前都看不上,偏偏看中了皇上的龙佩。”
“公主本就是与众不同,人中龙凤,看来还不爱胭脂爱乾坤!”另一个大臣也接着笑叹道,
众人纷纷投去新奇的目光,南宫寂寒将倾城抱紧,随手扯下腰上的龙佩便赏赐给了她,
他看着倾城的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朕的女儿,便是要这天下,朕也一样给她!”
他曾对雪儿说过,男孩女孩他都喜欢,这一刻便是要告诉她,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皇子还是公主,他才不在乎,只要是他们的孩子,他就可以用天下去宠她。
此话一出,殿中一片讶然,事情涉及到了皇储,殿中也无人敢接南宫寂寒的话,一时间多少人脸上神情各异,精彩纷呈。
而南宫寂寒则悠哉的看向那些惊恐不安的脸,目光最后落在了清风身上,渊远深长。
早晨,宫里来了稀客,冷君夜带着慕容婉儿还有玄睿一同进宫。
还是很久以前的那个凉亭,也差不多是这个季节,百花盛开,香气四溢。
南宫寂寒看着慕容婉儿手里的玄睿,这孩子竟生的俊眉朗目,天资迥异,
“你们的孩子多大了?”他忽然问道,
“玄睿和小公主是同一天出生!”慕容婉儿笑着答道,想起那日还真是惊险万分,
那一天,在那场无情的大雨中,所有幸福的,悲伤的,都一起来了。
“你相信缘分吗,”冷君夜看着南宫寂寒笑道,“我一直相信玄睿是急着出来保护倾城的!”
此刻,倾城正由一旁的嬷嬷抱着,冷君夜走过去,她一点也不害怕,她见人就笑,欢快的笑绽放在柔嫩的小脸上,就连这明媚的阳光都融化在了里面。
冷君夜将她抱在手里,看着她乌黑的大眼睛竟有一瞬的愣神,这双眼睛太纯净,像水晶一样剔透无暇,将人深深的吸引进去。
不知何时,南宫寂寒已走到他身后,低叹:“很像,是不是?”
“是很像,她的眼睛像雪儿,但是这略挺的鼻子和薄薄的唇却很像你!”冷君夜一边逗弄着倾城,一边笑着说道。
听了他的话,南宫寂寒眼底生出笑意,倾城还是有些像他的,尽管他更希望她可以很像雪儿,像她一样开心,得到所有人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