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觉得她之前所有的坚持,就像向日葵在黑夜里的等待,就为了这一刻阳光的到来!
她和李老师走进校园时已是第二天,传达室的时钟正指向上午九点半,此刻正是同学们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校园里静谧温馨,走在绿树成荫的小路上,杨燕的脚下仿佛踩着一块七彩石,整个身心沐浴在从枝叶间酒落的金色阳光里,她感到从未有过宁静和恬淡。
李老师带她去宿舍铺床的路上,她有意磨蹭着走在后面,因为她知道马上就要到楼梯口了,她不愿意让李老师看见她上楼时的别扭和艰难,从见到李老师第一眼起,她就有意在回避让他看见她尴尬的样子,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在意这个。二十三年来第一次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在火车上睡觉时还梦到家乡和父母了,醒来心里掠过一阵失落和感伤,李老师坐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水说:习惯了就好!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让杨燕踏实和信任的东西,这种信任让杨燕从精神上对他有种依赖,行动上又想有自己的独立。
楼梯扶手处,李老师把所有行李腾到一只手上,欲伸出另一只手来扶她,杨燕指着旁边的扶手向李老师淡淡一笑说:我扶着这个就行。
李老师退后一步说:那我在后面。
杨燕马上说:不,您走前面,我不习惯别人走我后面。
李老师停了片刻,立即走到前面上了几个台阶,面对着杨燕后退着上楼梯。
杨燕正在用右手先把无力的右肢抬上一个阶梯后再去扶扶手时,抬头看到李老师正用目光在搀扶她,她的脸上顿时热辣辣的红了起来,急切地向李老师挥着手说:您转过身走,我能行!
李老师听到杨燕说出”您转过身“四个字时猛然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他便转身继续上楼,虽然心里还是会担心她摔着,但他必须尊重她,相信她,毕竟她人生的路终究还得自己去走。
宿舍虽然就在二楼,但对于杨燕来说,仿佛走了二十层楼,不过,她终于还是靠自己走完了。看着满头大汗的杨燕,李老师即心疼又欣慰。
杨燕的床铺在靠窗的下铺,李老师给她铺床时发现垫被有些薄,李老师说太硬,对身体不好,他一口气跑到教师宿舍楼把自己的棉被抱上来给垫上,铺完床见窗户下方的玻璃有个小缺口,李老师又找来硬纸板和透明胶给堵上。傍晚下课后,同学们都闻声赶来宿舍和杨艳认识,交朋友,就在大家一片欢声笑语时,李老师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了,他去楼下的商店帮杨燕采购了所有的生活用品:牙膏,脸盆,桶、毛巾,牙刷,碗筷,最让人感动的是连手纸都没落下。惹得同学们好生羡慕,都以为杨燕和李老师是亲戚!
自从与李老师通信认识以来,她在李老师身上受的恩惠已不是一句感激能表达的了,在杨燕的心里,那是同生命一样珍贵的信任!她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把”谢谢“二字挂在嘴上,而是用一种默默地方式来表达她的感恩:站在窗台前望着李老师从教学楼到宿舍楼那条必经之路反复的呤唱她心中的歌,有时唱到忘情处,泪水会溢满眼眶,直到把站在身后的同学感动得一踏糊涂,也因此”杨燕会唱歌,而且唱得很好“的消息不胫而走,每当同室的同学军训回来很累时,就嚷嚷着让杨燕给她们唱歌解乏。
转眼到了迎新晚会,杨燕的独唱顺理成章地出现在晚会节目单上。
从校园到社会,从社会返回校园,杨燕的心灵从纯净到世故,再从复杂的世事中回到清纯,她比原来更懂得了生命的意义和友情的可贵,她天生就是一位歌者,她只要一唱歌,所有的烦恼便烟消云散,所有的含蓄和胆怯都化为乌有,她只会全情投入,直到把自己感动,但这只是在进入角色后,而在之前,她同样会紧张,会心跳加速,因为她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更主要的是从没在李老师面前唱过。
晚会上,当主持人念到她的名字时,她手心开始出汗,在同学的搀扶下正准备起身向舞台走去时,主持人话锋一转。
主持人:在请出我们这位坚强的歌手杨燕之前,请李立老师来跟大家做个简单的介绍。
这是杨燕始料未及的,她不用听李老师接下来要讲的话,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李老师是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走上舞台的,足可看出他在这所学校的被尊敬的程度,他拿起麦娓娓而谈:在座的各位老师和同学们,我今天要给大家介绍的这位新同学名叫杨燕,两年前她给我们学校写第一封求学信时,她只说她是一位残疾人,非常想读书,停学五年一直在自学,她的成绩超出录取线很多,但因为身体被拒绝录取,而对于她的身体情况只轻描淡写地写了八个字:生活工作完全自理。
李老师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
李老师:然而两年后的今天,当我第一眼见到她行走的艰难时,我知道,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害怕再被拒绝!同学们,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这种对知识的渴望,对生活的热爱,我想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的!
掌声再次响起时,杨燕的耳朵里已听不进任何,她从没想到李老师看着她走路时是那么心疼,那么怜爱,又是那样的维护着她好强的自尊,却从不在言语或行动上表示出一丝。
杨燕哭了,她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李老师在婚礼现场出现和被锁在后厢房的情景,这种无私地奉献和爱护岂能是她一句感谢能诠释,她任泪水肆无忌惮地流,她和李老师一样,很多东西放在心里太久了,需要找个出口。
舞台上主持人再次叫唤她的名字,她擦干泪平复一下情绪上台了,她唱的《小白杨》,比任何一次用情,因为她的心里充满深深的感恩之情,比任何一次投入,因为她已融入到这个大家庭中。
歌曲唱到一半,主持人捧着捐款箱上来,李老师第一个把钱放进去,台上台下纷纷行动起来,这一场迎新晚会变成了杨燕的捐助活动,一个小伙拿着摄像机不停地变换角度在按快门。
杨燕做梦也没想到,七年前被一所所学校拒绝的自己,七年后却被这所学校像女皇一样地宠爱!她是哽咽着把歌唱完的,泪光里,她看到台下李老师那双深邃的眼神正好也望着她,她知道自己想要说的李老师都懂,而李老师想说的也尽在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