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羽凰
乌苏2017-07-05 18:033,989

  身覆火焰,命运初始。火凤凰。

  我生在一颗蛋中,母后说为了我这颗蛋她疼了十天十夜。

  我是一颗通体血红带着火焰的蛋,天界的仙家都说我一定是一只千年难遇的火凤凰,我的降生一定会给整个三界带来新生,然而这种喜悦却被漫长的等待耗尽,母后说我是一颗顽蛋,吊足了众仙家的口味,直到他们都失了兴趣才愿意出来,她预言:我一出生就让所有的仙家白白等了四百年,将来娶我的人肯定还得再苦苦等我四百年。

  我破壳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新父王,他叫羽音。我还记得当时见他时的模样,他和我有着同样的金眸,看到我的时候有着所有父亲初为人父的激动与惊喜,后来他告诉我,我一看见他就冲着他笑,样子很可爱,以至于他抱我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像我这么可爱的孩子会在第一次见面就烧光了他的衣服。是的,我是一只火凤凰,出壳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惊人的天火,似乎想要烧光一切。那一天,天界出现万年难遇的天劫—火烧天庭,而纵火者就是我,那个众仙家眼中的希望之光,最终却成为了他们的噩梦。然而即使这样,羽音也一直抱着我,天火炙烤着他的胸膛,直到舔舐到他的血肉才慢慢收敛了气焰,失了热度变成了残阳般的颜色。或许是那天过于惨烈,大火烧遍了天庭的每一个角落,以至所有的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包括我和他。凤凰涅槃需修炼五百年,用仙血引导方能成功,而我,却在出壳的第一天就完成了涅槃。很显然是羽音无意中助我完成了涅槃,天火吸收了他的血和我在蛋中的四百年修为才得以让我浴火重生,然而我们却都忽略了那仙血必须是近亲之血,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暗示,即便我们都放弃了思考它意义的权利,它也会在真相剖开之后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我们所谓的秘密从未秘密过。那场天火让他受了很重的伤,从未输过得天界神将却在那一次倒下了,他昏迷了七天七夜,母后说他与魔妖对战的时候都不曾受过如此重的伤,她让我叫他父王,而我却固执叫他,音。

  作为一只一出壳就拥有四百年修为并且涅磐成功的火凤凰,我成为了这个族群的传说,同时也因天劫让他们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畏惧。虽然羽音很疼我,但终究还是抵不过众仙家无尽的恐慌,无奈地将我的苑落移居到了天界最为偏僻的角落。他很忙,但还是每天都来看我,即便我从不叫他父王,他也一如继往地温柔。他的温柔很真诚,但却总是莫名地让我心生不快,我时常赌气地说他抢夺了我父王的一切,我很希望他能生气地将我一巴掌打醒,但他却总是受伤地说对不起。生日那天,他兴高采烈地来问我有什么心愿,我恶狠狠地说想要将杀死我父王的那个人千刀万剐,他很失落,却依旧向我承诺一定会为重新调查天帝羽炎的死。其实,我对羽音从来都不曾有过恨意,只是那时的我虽然有四百年的修为但却不知道怎样去表达自己的情感,我就像一个叛逆的孩子,用笨拙的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人们的希望会在漫长的等待中耗尽,而我也不确定羽音的温柔是不是因为愧疚,而这种愧疚换来的温柔到底能坚持多久,我害怕他同那些仙人一样与我划开界限……

  真相总是在人好无防备的时候偷偷掀开它面纱的一角,我从未想过我的那个心愿会成为真相剖开的契机,也从未料想到这样的一句话就结束了我和他的生活。

  身覆火焰,燃尽方熄。我知道我是一只惹火上身的凤凰,火引一旦点燃,要么殆尽自己,要么伤害我身边的人。

  在青丘的日子是我出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在那里我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不再是人见人怕的羽凰,我只是一个还未幻化成人形的桃树妖,我也有了新名字,叫羽尘,我喜欢这个名字,但更喜欢那个每日照顾我的小仙—银,银是我给他起的名字,因为他满头银发,很漂亮。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吹笛,笛声很萧瑟,连同他的背影。

  或许是没了羽凰的身份,我不用再摆出一副年少老成的天才模样,又或许是他的笛声太孤寂,让我觉得他同我一样,不管是哪一种,我都很庆幸自己可以在他的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我也可以天真,我也可以呆傻,我们都默契地守护着各自的秘密,用另一种身份彼此慰藉,我不知道这样的幸福可以有多长,但是那段时间我真的忘却了所有,希望着这样的日子可以再久一点……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我无意闯入了青丘的禁地听到了那个秘密。

  “长老,我查到当日天帝羽音剿灭的最后一个魔妖曾经与天帝羽炎交过手。”

  “那又如何,天帝羽炎出战时本来就是为围剿魔妖而去的。”

  “可是奇怪地是魔妖消失的时候,有两个元神一同消失,而且其中一个还有天帝羽炎的气息,小仙觉得……”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无嗔急急地打断他的话,僵硬地转过身来掩盖自己的不安,“等一下,此事事关重大,你万不可张扬,若是让老夫听到仙界有什么不好的谣言,你……”无嗔将手放在玉桌上,稍一用力,那玉桌便化作粉尘。

  “小~小仙明白!”地仙颤巍巍地说道。

  “难道是羽音误杀了羽炎,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羽音岂不是天帝当年贬下凡尘的儿子,自古只有凤凰的皇族之血才能绝杀凤凰皇族,当初不深究羽炎的死,也是怕牵连诸多,如今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待地仙离开后,无嗔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却不料感应到一股陌生的仙气,下意识问道:“谁?”我被听到的现实惊得魂不附体,那一天天火焚烧天庭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血,是他的血,就算他的修为再高,拥有了皇家的仙血,他也不可能与我有着近亲的血缘。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是的,是的。那一刻我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两个我,她们激烈的争斗着,直到长老的一声呵斥,我才惊醒过来,跌跌撞撞地想要逃离。

  我亲手撕开了真相的一角,却在残酷的现实完全暴露在我眼前时失了勇气……

  我将自己的元神封印,企图用遗忘来掩盖真相,我以为这样一切都可以过去,然而几百年过后,我站在冥池的彼岸,他站在冥池的对岸,一瞬间我与他又回到原点,兜兜转转几百年,什么事都不曾改变。

  邪溯的事出乎意料地得到很快的解决,羽音让他继续做阴司的冥王,将原本三生石的位置上立了一个石笛,并规定凡是能够吹奏石笛的人都能够再有一次在今生与心爱人相遇的机会,不过前生的记忆依旧要抹去,能不能再次相守全看彼此是否还能经得住命运的考验。司镜不知与羽音达成怎样的协议,羽音突然下旨赐婚,而我却莫名地不安。

  他看着我,眼神依旧温柔,“凰儿,哥哥一定会为你完成你的心愿!”他传音与我。

  “不~”我拼命地喊,出口地却只是一声悠长的猫叫,我从未像那天一样恨过自己变成一只猫,那样的无力。冥池很宽,但也从未在我的眼中变得那样遥不可及,我看着他的背影追悔莫及。

  “帝君,天帝之事,事关重大,不宜对外公开,老夫会向外界宣称天帝让贤,并在你婚礼的举办之时对羽音进行裁决。”裁决!不,不该是这样的,听到长老的话,我的心突然一阵绞痛,正想做点什么,四肢却莫名地酸软,一股困意排山倒海而来。“羽凰殿下对不起了,”听到长老的这句话后,我的身体便彻底陷入了昏睡状态。不要,我不要,哥哥,你回来,我不要你死,那个心愿其实是我骗你的,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哪怕知道真相后,我也没有恨过你,我只是……

  当初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曾注意过是羽音的血渡我涅槃,却不知何时那个小小的疑虑竟早已在我的心中扎下了根,不知不觉中在我与羽音之间形成一道屏障,让我时刻恐慌着眼前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兆。我在心底里疑惑,却又在情感上刻意忽略着这份恐慌。然而,当我将恐慌安抚而暴风雨真正来临的时候,我才明白从头到尾我都不曾对那所谓的真相着迷,我只是在寻找一个能说服我坦然面对羽音的理由,只是在拼命地寻找我愿意相信的“真相”。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见他,很想告诉他我并不恨他。我的元神拼命地想要从身体中出来,却无奈长老的昏睡咒虽然无法将我的元神封印住,但不知什么原因这猫身却能将我的元神困在其中,让它无法挣脱。我本打算利用我身边的女仙官再次使用桃花移木之术将自己的元神与其中一个互换来脱身,但是试了许久也无法与她们的元神取得联系,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却意外感应到一个熟悉的气息,那股气息似乎已与这个身体相交融一般长驱直入,来不及回忆这份熟悉,我立刻就振奋起来。桃花移木之术施展的很成功,我几乎没有费什么功夫就进入那个人的身体。

  “花城主真是客气啊,没想到会为了一瓶解药亲自前来,”我正在庆幸自己桃花移木之术的成功,却不料身后突然传来师父的声音。我刚转身,手上便觉一空,抬眼看向他,只见黑猫已经稳稳地落在师父的怀里,看着师父对那只猫呵护备至的样子,我的心里突然有些泛酸,看向师父的时候眼神不由得变得凶狠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冒着酸泡,“不过是一只黑猫罢了,帝君何必如此介怀。”

  “本座的妻何须你一个外人多嘴,”说罢手上的流袖一摆,凭空一个霹雳便向我袭来,周身凛冽的气场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你最好留下一线牵的解药,让羽凰恢复真身,不然休怪本座不顾猫城与天界的互不侵犯的约定。”说着又是一个霹雳向我袭来。

  “师父,你干什么,什么解药啊?我怎么听不明白?”我本就是勉强躲过第一击,现在看师父真的要动真格,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你叫本座什么?”

  啊!完了,完了,要暴露了,“啊?哦!我说的是市府,意思是你权利很大的意思,哦,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一看到师父狐疑的表情,我就暗叫不妙,立马脚底抹油—开溜。不知是我逃跑的功力进涨,还是当时潜能被激发,师父竟没有追上来。而我也不知何时站在了簇拥的人群之中,看着喜气洋洋的婚礼现场和那些陌生脸上洋溢的笑容,我突然一阵恍惚,一只惹火的凤凰有资格拥有幸福吗?

  铛~婚礼的钟声响起。

  “婚礼举办之时就对羽音进行裁决!”我猛然想起长老的话。哥哥,让你如此不幸的我又怎么配拥有这样的幸福。我猛地转身,背离婚场的方向跑去。

  与天庭前庭的热闹繁华相比,后庭的诛仙台上就显得格外冷寂,以生命力旺盛而著称的梧桐树在这里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黑黢黢的树身上也是满目疮痍。

继续阅读:62.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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