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顶棚是银灰色,米白色的墙壁添了几分柔和,只是窗户被深色布帘遮住。
阮和坐在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她看不到外面的光,只有日光灯散发着柔光。
摄像机直直地对着她,她垂下头望着咖啡色的墙裙,被禁锢的四肢,动弹不得。
刘睿和做笔录的警察对视一眼,点点头,对阮和说:“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亲属,这也许是你判刑前你和她们最后一次近距离接触了,好好珍惜吧。”
“我不见,我没有亲属。”
阮和这么骄傲,不肯让旁人看到她的狼狈和落魄,也不肯让爱她的人因为她难过心疼。
她阮和是不可一世、不曾软弱的女王,什么时候需要过别人的心疼?
刘睿嗤笑出声,正要开门的手顿住,嘲讽道:“你都到了这份儿上了,还骄傲个什么劲儿?”
刘睿打开门,两个女警察进来把阮和带去了拘留所。
他伸了个懒腰,表面上漫不经心,眼睛里却满是快意。
阮和,你总算是落到我手上了……
林建兴一接到公安局的电话就乱了心神,他赶紧驱车去了拘留所,要求见阮和。
神情漠然的阮和像个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任由人支配,她被带着坐到林建兴对面,林建兴握住她的手:“阿和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是在安抚阮和,更是在安抚自己。
“你回去吧。”
“阿和……”
阮和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冷声嘱咐他:“告诉橙子我有些话想和她说。”
林建兴知道她的倔强,无奈只好出了拘留所,给程子芫打了电话。
程子芫带着江显慌张赶来C市,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只好等到第二天上午去看阮和。
她看到阮和的那一刻,紧绷着情绪终是崩溃了,尽管她清楚现在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但她真的忍不住眼泪了。
“橙子,你别哭,这是我应得的。”阮和伸手给她擦掉眼泪,“橙子,我的父母就拜托给你了,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可他们的女儿却总是为男人而活。这些年我在感情中摔得鼻青脸肿,从未孝顺过他们,你没事的时候替我多陪陪他们。你马上就回S市,你和荣珺快结婚了吧,荣珺是个好男人,你要跟他好好的。”
“我不回去,阿和,你的父母你来陪,这是你的责任你应尽的义务知道吗?”
阮和笑了笑,她眼睛里的那份透彻让程子芫止不住的害怕。
“我从沈怿死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条死路,我怎么走最后都逃不了,只有沈怿那个傻子没有看透。”
程子芫抱住阮和,哭着求她:“阿和,我求求你别这样,你得好好活着,你还有父母,还有我和荧火、雅裴,我们说好的要一辈子在一起,你不能死!你听到了没啊!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们是不会原谅你的!”
“其实我挺后悔的,那三年我们四个人都在各自煎熬,都特别需要温暖和力量,但是因为我们的倔强,愣是错过了三年。橙子,以后我们还会错过吗?”
程子芫拼命摇头,阮和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一定带了江显过来,我会尽全力配合他,好为我减轻刑罚,好吗?”
程子芫红着眼睛叫江显过来,阮和笑着调侃她:“快出去擦擦鼻涕,多大的人儿了,也不知道羞。”
有江显在,程子芫安心了不少,瞪了阮和一眼就出去了。
“江律师您好。”
江显点点头,直奔主题:“我了解了一下你这个案件,如果我们把故意杀人引向防卫过当,胜算还是相当……”
“江律师,”阮和微笑着打断了江显,“这些事以后再提,我主要想跟你谈谈遗嘱事宜。”
江显下意识地看了门口一眼,“阮小姐,我想你知道那丫头找我来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我既然答应她了就会配合你,但是我请你看在她的面子上能帮我这个忙。”
“代写和录音都要至少两个证人。”
“我可以自己写,我写好以后交给你,麻烦你在适当的场合公开这份遗嘱。”阮和抬手把耳边的发挽到耳后,目光落在高高的窗口,“你说我还能看到外面的光吗?”
“能。”
阮和粲然一笑,江显的心像被马蜂刺了一下,他暗下决心,他要尽全力救她出去。
他走出探视室,带着程子芫准备去公安局了解情况。
明媚的太阳照在他身上,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笑容。
那是几年前,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为了一个叫聂晟宁的男人来找他的程子芫在他答应和她合作后,也是露出了那么好看的笑容,他当时觉得整个世界加起来都没有她的笑美好。
她走了又回来,回来后的她很少再笑了,而那个聂晟宁也再没露过面。
江显不自觉得揉了揉程子芫的头发,程子芫微仰起头看他,他发觉自己的逾越,赶紧缩回手。
程子芫没有在意,径直上了车,江显叹了口气,坐上驾驶坐开车载她去了公安局。
阳光再好又如何,有些事有些情感注定是见不得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