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夏荧火执意赶了程子芫和荣珺走,自她入院以来,他们两个就没好好休息过,况且她不需要别人来照顾。
程子芫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夏荧火听得内心烦躁,和荣珺使了眼色,要他赶紧把程子芫带走。荣珺笑了笑,附在程子芫耳边说了什么,程子芫住了嘴,乖顺地跟着荣珺回家。
他们刚走没多久,夏荧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拿了手机跑出医院,去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包烟。
一路上多有路人侧目,索性是在医院,谁也不比谁好多少,夏荧火丝毫不顾忌,夹着烟大摇大摆走着。
忽而听得身后一声笑,夏荧火回头看去,惊诧之余便是雀跃:“导演?!”
“我已经不做这一行了,你若是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叔叔,若是不想,就直接叫我边永江。”
夏荧火认真思索了片刻,笑着叫了他一声:“叔叔。”
“哎……傻丫头啊。”边永江欣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眼眶有些湿润。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边永江很快恢复到以前那副严肃模样,冷声说:“曾经的大明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吗?多亏你那个朋友,把你保护的很好。”
夏荧火的脑海里立即蹦出程子芫的身影,她不无骄傲地炫耀:“那当然了!我们家橙子对我可好了,我在医院这几天她愣是时时刻刻陪着,这不,刚才才被我赶走!里面太闷了,我实在是想出来透透气。”
边永江看她叽叽喳喳的,眼神愈发慈爱,若他的阿瑶还活着,也该这么大了,脾气和夏荧火很相似,阿瑶小时候就喜欢跟他顶嘴……
“阿瑶……”
听到边永江如梦呓般的呢喃,夏荧火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奇地看着边永江,自知失态的边永江回过神,略尴尬地对夏荧火说:“外面风大,还是回去吧。”
夏荧火没有拆穿他,带着他去了病房,边永江问了一句:“怎么住的这么高?”
“这都快到顶儿了,不过橙子说这里安静,不会有人打扰我。”
夏荧火一进病房就开始四处蹦哒,想给自己的烟找一个稳妥的藏身处。
“我从没见过你抽烟。”
“嗯……”夏荧火把烟竖着塞到抽屉的最里面,漫不经心地回答边永江,“很久以前开始抽烟,萧恒嘉回来后就没有再抽过了。”
“现在为什么又抽了?”
“在这儿待得太闷了,什么都做不了,心里烦。”
边永江端详了一下她的脸,别说演戏,就算是其他工作,她恐怕也很难做了。
她摸了摸脸,笑着问他:“你为什么也撂挑子了?是不是因为你的最看重的演员毁容了?”
“是啊,我的演员都跑了,戏没法儿拍了。”边永江难得的和她开起了玩笑,而后又正色说道,“你确实是我见过你这个年龄段最出色的演员,我导戏的时候瞧那些个演员都不如你上道儿,我心里也烦。”
夏荧火付之一笑,盘腿坐到床上:“虽然你总是骂我,可你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
“傻丫头,你知道什么?”
“我被江然正式领到圈儿里,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萧恒嘉照顾我照顾得滴水不漏、谨小慎微,江然多次为我铺路,而你指点了我许多。每次跟你的剧组,我都会不知不觉学到很多东西,你就像是我的指路人。”
边永江欣慰地点点头,他以前总担心她不懂自己的苦心,可原来她都明白的。
“你有天份有悟性,又肯吃苦,你所得到的都是你应得的。”
边永江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你对以后有打算吗?”
“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呗。”夏荧火出乎意料的洒脱。
“萧恒嘉那个混小子呢?他不会跑了吧?”
夏荧火冲隔壁的方向努努嘴:“在隔壁躺着呢,打了镇静剂,还没醒。”
“他打什么镇静剂?!一个大男人连这点儿事情都承担不了?!”
夏荧火瞧边永江紧紧皱起的眉头,连忙解释道:“他听说我这事儿跟他未婚妻有关系,非要去找人家,橙子怕出事,就找医生给他来了一针。”
“我早就跟他说过,他会毁了你的,他偏不听!”边永江愤然起身,怒气冲冲,“如果不是他……”
“就算没有他,这一切还是会发生!跟他没关系,都是我自个儿种下的因。”
夏荧火打断了边永江,她从来都没把罪因怪在萧恒嘉头上,她更不想别人怪罪他。
边永江一震,他仿若看到十几岁就要跟别人私奔的阿瑶护在那人的面前,对他哭喊:“跟他没关系,都是我的错!你如果还把我当女儿,你就放我们走吧!”
阿瑶执意要跟那人走,后来为了那个人自杀,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原本她也可以在演艺圈发光发彩,她曾对他说她喜欢表演,她跟夏荧火一样,天份极高。
他不愿意阿瑶进这个圈子,阿瑶为此总和他闹脾气,再加上他和阿瑶的母亲感情不好,他很少回家,对阿瑶的关心不够。他以为阿瑶的母亲会好好照料阿瑶,可没想到阿瑶的母亲有了情夫,有了另一个家。
没人过问的阿瑶认识了那个混混,她非要跟他走。
边永江阻止不了,失望之下便随她去了,谁知那个混混有了新的女朋友,失去理智的阿瑶选择了结束生命。
边永江捂着眼睛坐下,许久才缓过来,他哑着声音忍痛和夏荧火说了阿瑶。
“……你和她很像,我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不想你落得她那样的下场。”
夏荧火下了床默默走到他身前,拿纸巾为他擦拭了眼泪:“其实当我的过往被人扒出来的时候,我曾想过死。我有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她就在不久前自杀了。或许每一个自杀的人心里都会觉得死就是解脱,可留在世上的人有多难过,她们不知道。我舍不得我所爱的人们难过。”
她是个再骄傲不过的人,如今却不得不以这样狼狈的面目苟延残喘在世上。她曾多次想从病房的窗户跳下去,但想到程子芫,想到萧恒嘉, 她就会产生退意。
他们爱她,她也爱他们,她用自己的命努力去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