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马宁不懂。
“你回去养伤吧。”大祭司斜睨他一眼,也不答他的话,转身入座,风姿雅然动人,慢慢啜茶。
“咳咳……你,你不去居红霜?”马宁挣扎着站起身,捂着胸口咳嗽道。
“他要见的是太后,根本不欢迎我去,我何必如此不知趣。”大祭司转动着手中玉质的茶杯,淡淡道。
“那,我,我替你去做耳朵。”马宁咬着唇,看向他的目光竟有些祈求。
“阿宁……”大祭司忽然抬头看他,眸光利而冷,直透他的肺腑,“你为了她竟如此向我低三下四,这不是你的作风。”
“她是我的,朋友……”马宁握紧拳头,用力地吐词。
“朋友?”大祭司讥诮地笑,“这世界上最不值钱最容易背叛的便是这朋友。你浸淫江湖与庙堂也有些年头,怎么却是越活越天真了?”
“月离华她与别人不同。”马宁认真地道。
“呵呵……”大祭司忽然轻笑起来,而眸珠玉色倾璇中一种冷沁人骨髓,“阿宁,你是不是对她动了心思?”
马宁神色明显一窒,但须臾间似乎遇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嗤然大笑起来。
大祭司冷而诡异地盯着他看,“你笑什么?”
“我若对她真动了心思,你会不会杀了我?”马宁直直地迎上那双鬼眼,墨黑的瞳仁里俱是傲然的轻诮。
预料中的,下一秒他脸上狠狠挨了一记耳光。同时下颌一痛,大祭司的倾城绝艳的脸逼近他,嘴唇缓缓勾起一个鬼气森森的弧度,笑道:“阿宁,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酒气,你今日怕是喝多了吧?”
“她不是你的,任何男人都有追求她的权力,她也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力……”马宁咬牙道。
“你说得不错,所以我一直在给她自由,她每一个选择也是她心甘情愿的。”大祭司阴冷地笑着,手中却是温柔至极地抚摸,抚摸马宁红肿的脸颊。
心甘情愿!马宁听到这个词忍不住打寒噤。天知道他如何逼迫她让她怎样地心甘情愿的。
“她如果选择那个叫妖孽的男人,你成全吗?”马宁下意识地摸着胸口装着玉簪子的盒子,问道。
“为何不呢?”松开他,大祭司笑得妖魅无双,“你可知道,今日黄昏本是他们见面之机,可惜啊……”他双指夹起鬓角的青丝,眉目清婉飞扬,嘴角却冷诮如花,“依她的脾气,此时一定是恨死那个男人了……”
“原来如此。”马宁喃喃道。原来这簪子是她送于妖孽的礼物,原来他们今日是要重逢相见的。
她不该喝酒的。他在心中暗叹了口气。
但喝了也好,一醉解千愁。她与小侯爷本就是阴差阳错的一对怨偶,他有他要保护的人,她也有她在意的人,是时候斩断纠葛,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想要的那份爱。
“我,还想说一件事……”马宁静静道。
“说。”大祭司挑眉道。
“我放了小侯爷和公主。”
“她要求的?”毫无意外,大祭司清浅地一丝冷笑勾唇,问道。
“是。”
“她一定心情不好,信誓旦旦说爱她的男人忽然拼命保护另一个女人……”大祭司笑得那般甜腻。
“所以我陪他喝酒了。”马宁道。
“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大祭司白玉般的手指抚过樱色的唇瓣,眼眸迷离起来,笑意若禅。
“你不怪我?”马宁惊讶地问道。
“我为何要怪你。”大祭司魅笑,“想不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姬岚衣,你自掘坟墓,此一番的绝地事态我看你如何挽回?”
居红霜是一座有钱人秋天看枫叶的宅子。现在是夏日,无人来住,阿乙花钱租了下来。
“水,水……”宁小葵迷迷糊糊喊道。
一股清凉的液体入口,她大口吞咽喝了个饱。意识开始恢复,她睁开眼,看到了阿乙的清俊的脸。
“是你啊。”宁小葵绵软坐起,只觉头很晕。
“你怎么喝那么多酒。”阿乙嗔怪。
“嘿嘿……”宁小葵给了他一个宿醉的迷离的笑,“想喝了就喝了呗。”挠了挠头,随口又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候了?”
“申时。”
申时在古代便是傍晚五点到七点之间,这个宁小葵在语文上学过,不由得大惊,酒一下醒了。一咕噜下床,就要跑出去。
“做什么去?”阿乙一把抓住他。
“要死了要死了,误大事了,我得赶紧回宫,要不然来不及了!”宁小葵摆脱他大急道。跑了几步,觉得脚凉低头一看,自己鞋子都没穿,急忙又跑回床边捡鞋子跳着脚穿。看自己头发凌乱,又手忙脚乱用橡皮圈重新扎好。
阿乙不再说话,静静地看她的慌乱与焦灼。
宁小葵收拾停当风火般冲向门时,哗啦,一声链子响,她整个人被拉住了。手惊呆地缓缓抬起,一个精钢的手铐赫然入目。原来她方才惊乱中根本没注意到手上的变化。
“阿乙……”等她再抬起头时,脸色已经变了,她嘎声地叫了一声阿乙的名字,双眸中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恐惧。
生死情义的朋友突然背叛,宁小葵如搂头受了一棒,神魂俱散。
“为什么?”她张了张嘴,只觉涩涩地麻。
他的眸深邃如海,凝滞如铁,一字一字道:“对不起,你能暂时留在这里吗?”
“绑架我?”她忽然格格笑了起来,眼睛内却已有水雾。
原来他接近她,缠上她,无赖般追随她入宫都是有目的。
又是一个骗子。
妈妈说得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是不是也是为了什么狗屁地狱之花劳什子的幽冥圣宫?”她笑问。
“不是。”阿乙低声道。
“那因为什么?难不成是看上姐了,想要我做压寨夫人!”宁小葵笑得花枝乱颤。
“月离华,你别这样笑!”阿乙皱眉,禁不住要抚上她的肩。
宁小葵跳起来,奋力一拳便砸上来。
砰——这一拳砸在阿乙当胸,阿乙硬生生地受了,鲜血从他嘴角沁出。
而宁小葵用力过度,肩膀上本已愈合的剑伤立即崩开,痛得她脸色也发白。
“啊,殿下,太子殿下——”有人惊叫着奔进来,一下扶住阿乙。见流血了脸都绿了,恶狠狠直瞪向宁小葵,大骂道:“臭丫头,你竟敢伤我家殿下,我饶不了你!”说着,凶得像只小老虎一般扑了上来。
“灵羽,退下!”阿乙急忙呵斥。
“殿下……”灵羽跺脚道。
“出去!”阿乙怒道。
“是。”灵羽嘟起嘴,又狠挖了宁小葵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宁小葵喃喃重复,忽然咧嘴一笑,“阿乙,我竟不知,你原来是一国皇储,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了。”
曾以为他是角斗场中命运悲惨的奴隶,她一掷千金救他;可怜他无处可去,她包吃包住包养他。他曾说母亲早逝,父亲毫无骨肉亲情,派人追杀他,她是多么的同情和唏嘘。他两次冒死救她,她更是感激拿他当能以命换命的朋友。可谁知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是无比强大,是一怒之下便可血流成河的一国皇储,可笑她自己还自不量力地要保护他!
“咳咳……其实除了身份,我都没有骗过你。”阿乙蹙眉痛喘,“角斗场的奴隶,被父亲追杀的弃儿,拼死救你的朋友,无论哪一种角色,都是真的。”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宁小葵怒道。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阿乙墨黑的瞳仁亮如星辰,“但是,有一点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不会伤害自己?宁小葵一阵冷笑,用链子绑架她,想要谋取他要的利益,还不算伤害吗?
“你到底要什么?”宁小葵冷冷道。
“我想利用你获得红蓼国的支持,强势回归迦楼国。”阿乙坦白道。
宁小葵一怔,这么说,难道他被父亲追杀回不得家是真的?口中却是冷笑道:“哦?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价值!”
“你当然有啊,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是红蓼国活着的巨大宝藏吗?你的命比万乘之君还贵重呢!”不知何时,偷听的灵羽又探出脑袋回了这么一句。
“灵羽——滚出去!”阿乙的脸一下暴阴了下来。
灵羽一吓,立即又将脑袋缩了回去,俄而听着踢踢踏踏离开的脚步声。
宁小葵心内一阵寒意。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知道鬼冥圣宫关乎她身的秘密。看来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并未闲着。这次是为了回宫绑架利用她,那么下次也许就会为了鬼冥圣宫筹谋算计她。
宁小葵第一次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第一次为自己一片拳拳诚挚之心误抛他人而感到深深的悲哀和愤怒。
用力地,长长地,她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将出来。
愤怒与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今夜对她来说重要无比,她无论如何要回宫。
“阿乙,今晚你能放了我吗,只是今晚,以后,你再怎么抓我都行!”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是无奈地祈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