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元不想死。
他反转过身体来,四肢着地,顾不上血流不止的下体,飞快的向前爬行……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提起来摔到天台的另一边,撞进了一堆杂物之中。他摔得头破血流,疼的要死。
但是方元没有片刻的休息,他迅速从杂物中冲出来,继续四脚着地,拼命向前爬去……
他不想死。
方元的父亲是个小混混,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的父亲没混出什么名堂,也就是个最底层的打手,开始还能勉强弄口饭吃。可后来得罪了人,不准在道上混,结果就连饭都吃不上了。比起混混,父子二人更像是在城市角落里游荡的野狗……
为了生存,他们什么也做,抢走流浪汉的饭盆,抢走老太太购买的蔬菜,夺走小孩子的零用钱,坑蒙拐骗偷,他们用尽一切手段活下来,只为了一口饭。
他父亲的名字方元早就忘了,只是牢牢的记住了父亲教给他的一句话:“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哪怕是吃屎也要活下去……”
一个雨夜,方元的父亲试图去超市偷窃,弄点什么吃的。却被一辆过路的大卡车撞飞出去,临死前他把偷来的面包塞给方元,撕心裂肺的喊道:“活下去!”
是啊,活下去,哪怕吃屎我也不在乎!
“我才不会死在这种地方!”方元大叫道,他的膝盖和手腕都已经磨破了皮,血淋淋的,但是他的速度却惊人的快……
新化成的使魔反应还有些迟钝,它没有五官的脸一直盯着方元的方向,摇摇晃晃,慢腾腾的挪动着步子,看这个速度的话,方元说不定还真的能逃掉……
只是就当方元刚刚燃烧起一点生的希望时,使魔的速度突然间加快了几十倍!前一秒使魔还是一只摇摇摆摆的鸭子,下一秒就成了迅猛的猎豹,它闪到了方元的身边,再次抓起了他一条腿,数根尖刺从它的手上生成,狠狠的扎进方元的皮肤里面。
方元惨叫了起来,他身子一歪,居然掏出来了一个手枪,他脸上充满了狰狞的狂笑:“你就去死吧!”
呯呯呯呯呯呯!
一连串枪声炸响,方元在一瞬间打出了十几发子弹,在这样近距离的火力倾泻下,使魔的头被打的稀巴烂,浑身颤抖,手也松开了方元的脚踝。
方元刚刚一喜,那无头使魔猛地一颤,单膝跪下,一只手直接插进了方元的小腿肉里面……
所有的惨叫都憋回了喉咙里面,方元牙龈咬出了血来,他咿咿呀呀的叫着,反手一枪就打在了自己小腿上!
近距离射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小腿烂成一滩肉泥,他吐出一颗咬碎的牙齿,居然再度用手扒着向前跑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使魔再次站了起来,头颅的缺失并没有影响到它的动作,它慢慢跟着方元,身上的皮肤的颜色在迅速的变黑……
绝望的脚步声!
人所面对的最恐怖的事是什么,死亡只是一个结果,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发生死亡的过程……
使魔终于失去了耐心。
它来到方元的身前,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提起来,在这个角度,方元可以看到自己被切断的那话儿,还有使魔肚子上的眼睛……
“我不想死啊!”
方元试图薅断自己的头发,但是一切都全然无用,使魔只是一拳,轻轻松松的碾碎了他的肩胛骨,把他的胳膊彻底打废。方元失去了最后一点抵抗的能力,只能跟案板上的鱼一样,只能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不过方元永远都没有气馁的时候,他马上开始扭动自己的脖子,通过这样活动自己的身体,试图让对方瞄不准自己……
一切都是徒劳的,使魔快如闪电的一掐,轻轻松松的掐住了方元的脖子,只要再用力一下,方元就将彻底死去……
轰!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金融港大楼非常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使魔的表现十分夸张,它扔掉了马上就要死的方元,自己踉跄一步,摔到在了地上,然后小狗一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到底是怎么了?”方元虽然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有些虚脱,但是此时他心底又燃烧起了强大的求生欲望。
有机会!必须活下去!
轰!轰!轰!轰!
接二连三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回响着,使魔的表现更加夸张了,它四只着地,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见到老虎的兔子?
“到底是怎么了?”方元用一只还完好的手臂撑着,拼命向后爬,他心中有些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让这样强大的怪物害怕成这样子?
让野兽害怕的只有更凶猛的野兽。
巨响声越来越响,已经让方元的耳膜有些受不了,突然间,巨响声嘎然而止,一个身影炮弹般从下方弹射上来,如流星坠落砸在了楼顶的一处小高塔上,那小高塔哪里能承受的住这般力量,迅速塌陷成了一堆废墟。
灰尘被风卷走,一个人傲然而出。
方元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那个以天神般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他可是十分熟悉的,就在十几分钟之前,这个人还经常出现在他的狙击镜中,狼狈的像一只狗。
“使魔?”江城眉头一皱,他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只使魔,难道使魔会操纵枪械袭击他?
这还没有什么,毕竟在这个黑暗降临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但这个使魔居然会害怕?害怕也就罢了,它居然没逃跑?
这就奇怪了。
随着江城的脚步,使魔表现的越发害怕,它身体紧紧的贴着地面,身体颤抖的幅度简直能赶的上一个小马达了。
“不……不……不……”
使魔没了脑袋,也不知道它哪在不停的发出低低的声音,江城听出来了,它在恳求……
等等,血腥味?
江城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他皱着眉头扫视一圈,根本就没有发现人的踪影。
先不管这些了。
一个似乎还残留些智慧的使魔!这比一切都重要,如果有方法能够逆转人的魔化……
江城似乎看到希望,这简直就是曙光啊!只要能逆转,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江城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他轻轻的摸到使魔的身体,试图让它放松下来……
轰!
一发炮弹划着血线破空而来,剧烈的爆炸将江城所在的区域完全覆盖,火球舔着周围的一切,狂乱的旋转着,爆发着着自己的能量。
风浪四起,浓烟直射天际。
“死吧!”方元放下了手上的火箭炮,哈哈大笑,果然自己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无论受了多大的痛苦,只要赢了就值了……
不过这代价有些惨重啊,昨天还是男人,今天就是太监了,恐怕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接受的了吧……
混蛋……
方元骂了一声,用牙齿撕开衬衫,开始包扎自己身上的伤口,可是他的心在滴血,这些伤口可不是男人的勋章啊……
“需要帮忙吗?”
一个男声突然响在了方元的耳边,方元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呆呆的回答了一句:“谢谢……”
噗!他被来人提着领口拽了起来,一把搡在墙上。
“我觉着你不需要包扎什么,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江城擦了一把脸上的灰,认真的说道。
他心头的火已经快要烧干他的理智了,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居然就这样被眼前的这个家伙给毁掉了!
“之前的事情是你做的吧?”江城狞笑着,他看到这个家伙的猥琐模样,心里说不出来的愤怒。
“那你就去死吧。”
“求求你,先生,千万不要杀我,我是被雇佣来的,你要是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雇主是谁,我的雇主在哪……这些我都会告诉你啊!”
方元大叫道,他鼻涕和眼泪不断的流下来,声音凄惨的简直就像是夺走糖果的孩子。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江城提着他的脖子,带着他在墙边走了一圈:“你看着你的杰作吧,这城市……”
夜色已上,城市中火星点点,各种小型火灾比比皆是。而最严重的一处,就是自己刚才所在的广场,地下的输气管道似乎被炸开了,火灾已经开始有些没法控制,向着四周的住宅区蔓延……
“你看你做的这一切吧,你死有余辜!我……”
突然间,江城打住了话头,在他视野的尽出,他看到远处的一处平房小区中,数百人正在围攻一个小小的四合院。
那位置,是林清白家。
“妈的!”江城眼马上就红了,他可是来救援朋友的,却被这家伙耽误了这么久……
“滚吧!”江城没有心思去听方元叨叨叨,他也没有心思追究为什么袭击自己,他采取了最为简单方便快捷的办法,随手将方元向楼下扔去。这种距离的直线坠落,就是自己也受不住,这家伙肯定会摔成一滩肉泥……
“真是神经,真是一个莫名奇妙的混蛋。”
王铁石决定在这里等待。
刘太太最初不同意他的决定,但是王铁石指着不远处金融港玻璃幕墙上一连串的巨大坑洞,肯定的说这是我的朋友干的时,刘太太立马就成了留在此地坚定的支持者。
她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他,安全,希望,就在眼前。
方元还没死。
他脖颈以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眼睛也瞎了一只,声带似乎被穿破了……但是他还没死……
没死一切就好。
方元在心中祷告,感谢诸天神佛。
此时他躺在下水道中,环境恶劣到了极点,但是他却觉得十分幸福。
没死一切就好。
一只蟑螂跳到了方元的脸上,方元奋起最后一点力气,狠狠的张开嘴,将它吞了进去。
蟑螂在方元的口中挣扎,方元就是不张开口,直到半响之后,蟑螂才窒息死去,他就奋力的咽了下去……
活着一切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