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月的眼神有些恍惚。
刚刚全面觉醒的她,原本并不需要很长时间,就可以轻松镇压饕餮,但是她犹豫了,她不愿意过快消灭敌人,她想在这小小的封闭之所躲一会,她不愿意出去。
都是假的。
她喃喃自语。
在她的血与江城的血接触的瞬间,无尽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中。她明白了很多,知道了太多,头痛欲裂。
一切都是假的。
根本没有什么师傅,根本没有什么门派,根本就没有什么师祖,祖师……
一切就只有她而已。
九岐山已经传承了千年,每一代都是一代单传,师傅曾经说,这是因为她们所学的功法有灵性,每次只能选择一个人而已。
当时她还笑话师傅,这是什么无稽之谈。师傅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但是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师傅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每一代传人都只能见到自己的师傅?而不能见到更往上一辈的人?为什么她刚被收入师门不久,师傅就开始生病,并且在自己十六岁生日那天死去?
一切的原因,都因为,她们本就是一个人,不,说的更确切一点,她们是一块石头。
月魅。
这是一块从古流传下来的石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因为属阴,所以只能寄居在女子体内。
月魅有灵,可生发万物。
传说,月魅很久之前,曾经遭遇过一次劫难,或者是伤害什么的,分散成了99个月魂,月魂转世投胎,不知道散落在何处何地。
月魅在上千个女子的神魂中生存,一方面休养生息,一方面寻找月魂。
妲己,王昭君,貂蝉,董小宛……月魅并不是一个掠夺者,它让女子的神魂虚弱的同时,给了女子花容月貌或是超时代的才情。
虚弱的神魂在死亡后,与月魅融为一体,彼此水乳交融,谁也分不清……
月魅在不断更换寄生的过程中,终于趋于圆满。一个偶然的相遇,月魅遇见了一个被情郎抛弃、即将自杀的女子,月魅救了她,并传授她知识,让自己与她融合在一起……
第一个月魂回归。
她们本来就是一个存在。
一代代,一生生。
每一代九岐山人,毕生目标都是寻找一个同是月魂转生之人,作为自己的弟子,因为月魅经过了长时间的休养生息,变强了不少,两个人之间会彼此吸引,所以这寻找并不是很难。只要一找到弟子,月魅的转生之人,就会用一种自残的方式慢慢死去,融入到月魅之中,同时月魅转生到下一个人的眉心之处……
轮回就这样开始了,月魅一点点完整,月魂融入她们体内时,同时带走了女子一生的记忆,对于月魅来说,这是它最宝贵的东西。
它并不想这样做,每一次轮回,对月魅都是痛苦的。但是它没有办法。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蛇身人面的女子曾经拥有过月魅,但是她在跟一个身材高大,顶天立地的男子商议过后,制定了两个计划。
她舍弃了自己的一切,与月魅彻底融合在了一起,改变了它原有的生存轨迹,从日的身边剥离出了它。女子这样做是有目的的,月魅必须积蓄力量,等到下一次海水涨潮的来临……
月跟日不同,日带给使用者的是狂暴无比的力量,不需要使用者付出任何东西,他的力量就会随着涨潮之时而迅速变强。但是月不同,月的力量是缓慢的,是改变人的经络,是春风化雨……
这看起来月的前途更广阔,但其实不然,潮水来临是迅速而凶猛的,不会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等到成长起来之后,往往一切都晚了。而且潮水之中的顽固者,往往会对日和月的气息格外敏感。潮水刚刚涌上来,就会疯狂进攻,试图将它们最大的威胁变成无形……
所以,大多是时候,都是日抵挡住汹涌澎湃的潮水,最终与潮水同归于尽,而月艰难的在废墟上带领人们重生,同时驱逐最后的魔……
“计划是什么来着?”无尽的记忆涌入了花清月的脑海深处,她的师傅,师祖……都过往一切都历历在目,只是她们的形象反倒是模糊起来,而花清月绞尽脑汁,总觉着自己的记忆深处,有一块东西缺失了,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不过有一点很明确。
花清月看着不远处正在厮杀的江城,感受着他体内蛰伏的,同样变异了的力量,一种种亲切感从本能深处蔓延上来。
原来没有偶遇,没有巧合,一切都是月和日的吸引。
也没有爱情。
“我该怎么面对你?”花清月紧咬嘴唇,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都要结束这一切才行。
无数招式功法静静的流淌过心,花清月一手做拈花状,一手轻抚,樱桃小嘴张开,轻轻一呼气。
轰!
嘤咛小口呼出的温柔气息风暴卷着青光,将黑日迅速向下压,土龙翻滚,黑日之中饕餮的身影正在不停的挣扎着,试图冲出束缚……
“月下婴华!”花清月轻声细语,笼罩着饕餮的月光散开,如柳絮纷飞,如樱花落地,散出了点点青光,散出了万道光华,复又凝聚,光华绞在一起,如月,似星,冲天而上,高高坠下……
花清月依然是如九天仙子的模样,而她脚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型坑洞,标志着她刚才一击的恐怖。
花清月的一击波及了上百个使魔,所有被她击中的使魔,都碎成了一地冰块!
一击之威,竟至于此!
被掀翻在地的影儿奋力将压到自己身上的一块石头推开,她长大了嘴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瞅了瞅地上的坑洞,用力的摇了摇头:“哇塞!那是神仙姐姐吗?”
江城呵了一声,他深呼一口气,清气绕体,将肌肉的酸痛从体内驱逐出去:“不是!”
“大叔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江城没有说话。
他的视力很好,能够清楚的看到花清月,但是在半空中的女子,不再是那个呆呆傻傻,憨憨厚厚,有些娃娃脸的小女生,而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面容清冷,好似冰原雪地的绝代佳人。
“你是谁?”
江城大声吼道:“她在哪?”
花清月回过头,寸草不生的月在她的身后若隐若现,她的脸色十分淡然冷漠,轻轻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江城说什么,只是还没等说出口。突然间一个黑色的巨型身影从坑洞里弹射出来,闪电般朝着花清月扑了过去!
花清月凝出了一柄气剑,轻轻一刺,就将饕餮的一只胳膊洞穿,但是饕餮没有任何犹豫,另一只爪子一划,将自己的胳膊扯了下来,张开大口,吐出了一团小小的黑色光球。
花清月的反应不可说不快,白云在她的身前凝结成盾,挡在了光球之前,可是光球并没有爆炸,反倒是如水球一样融开,化成一个黑色的囚牢,将花清月包裹起来。
饕餮落在地上,摔出一个大坑,它迅速爬起来,一头将脑袋扎进了地里面!
轰隆,大地颤抖了一下!四个长满青铜铃铛的巨大触手拔地而起,链接到了囚牢之上,而以饕餮为圆心,土地塌陷,建筑倒塌,一个足足有近百平方米的青铜面具缓缓的出现在地面上,从囚牢之上,一缕缕青色的气息渗透下来,汇入到了青铜面具的眼眶之中。
“不!”江城眼眶欲裂,他感觉到属于花清月的气息正在迅速变弱!
几十个使魔再次冲了过来,根本不容的江城走脱……
突突突突,急促的摩托车声响了起来,一辆纯黑色的摩托车从一处街角跳了出来,在车手的操控下,摩托车简直跟活过来了一样,不单单敏捷的躲开了使魔的攻击,迅速向江城靠近,还抓住机会,将一个使魔撞到在地,顺势用轮子碾了一下。
摩托车近了,车手腾出一只手来来,反手一抓,从背上抄起一柄砍刀,他用力将摩托车的速度加到极限,借着摩托车的冲力,本来就锋利的砍刀此时无坚不摧,轻而易举的就将数个使魔斩成了两段。
待到更多使魔围上来的时候,车手敏捷的一扭,摩托车如芭蕾舞演员一样,划出了一个完美的椭圆,在使魔合围之前冲了出去!车手驾驶着摩托车,冲到了江城身前,他一把推开头盔,露出一张有些秀气的面孔来,大声吼道:“你们上车,我载你们离开!”
江城笑了。
他没有回答,没有上车,反倒是露出了决然的笑容。
他一个人冲锋。
夕阳洒在身上,如同战甲,他的动作最开始还有些迟钝,但是很快就变得敏捷起来。
“你疯了!”
李晓阳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家伙居然做出了如此选择,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那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子,居然也跟着冲了上去。
“你们都疯了!”
“哥哥,我们可没疯!”
“我们只是想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姐姐告诉过我,我们跑了,又会有谁站到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