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吃菜。”
薄粥咸菜,没有什么好东西,江城吃的很香。
吃饭,口味上的享受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江城在乎的,主要是别的方面。
他两三岁的时候,父母结伴外出,也不知道是出去工作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是再也没有回来过,年幼的江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江城的家庭本来就不好,模糊的记忆中少有几次跟父母一起吃饭,都是地瓜面的窝窝头,咸菜都很难得。
一碗粥,炒个鸡蛋就是过年了,父母离开后,江城的日子过的更惨,整天挨邻居小朋友们的欺负不说,还差点饿死。
面对艰难的日子,年幼的江城并没有气馁,捡垃圾,去乡下的田里拾麦穗……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他努力让自己活下去,并暗暗发誓,将来的自己一定要长的高一点,以后见到哪个小孩子挨欺负,他就去保护他们,不能让他们像自己小时候一样……
幸运的日子来了,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他进入了孤儿院,获得了救济金,上学……后来长大了打工攒了一点钱,就出来报考了幽城的大学,其实他的成绩能上更好的学校,但是也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的父母离开他之后好像去了幽城……
于是……
“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江城笑了一声,随手一套,拿出来了两个酒杯:“喝点?”
两个老人沉默不语,可以看到,他们的身体正在剧烈的颤抖,好像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老男人慢慢的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是一路人,就不要待太久,阴阳有隔,你快走!”
“走啊!”
江城纹丝不动。
老男人的脑袋锤在桌子上,呯呯作响:“小混蛋,你怎么还不走?”
江城端起酒杯,饮之无味:“这么多年没见,第一句话就要赶我走?”
母亲老泪纵横,脸庞渐渐变的模糊起来:“你爸不是这个意思,孩子,你快走,看到你长大,我就知足了,你快走啊,我们是来……”
她话音未落,老男人已经忍耐不住,转眼间变成了一个使魔,枯瘦如柴,手臂如刀,一刀插进了江城身前桌子。
“滚哦!你给老子滚啊!”
江城不闪不避,他叹了口气,慢慢的站起来:“是来杀我的是吗?呵,没关系的!”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拍在了颤抖不已的使魔身上,一道冰蓝色的光晕从他的手上扩散出去,使魔慢慢的消失,老男人重新变化回原形,只是经过了这一遭之后,他的脸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场景变幻,草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那简陋的小屋,那阔别已久的家……
“孩子,亏了你了,把我们解救出来,回了家,就好好歇息吧。”母亲眼泪更浓,说话断断续续,而恢复正常的父亲沉默不语,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去打水!”江城点点头,算是应承,他慢慢的走出屋,凭借童年依稀的记忆,他找到了水井,打了一桶水,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去,他已经看出了这个地方的端倪,只是无法妥善的解决。
这里并非一切都是假的,全是虚假的话,是演绎不出真实情感的。
可是半真半假才是最为致命的,已经跟魂魄打了很多次交道的江城,从父母的体内感受到了一丝真实的魂魄。但覆盖在魂魄之外的,那层赤裸裸的杀意又是那么明显。
这真是一杯毒酒啊!
用真实情感让自己沉迷上钩,这招真是绝妙,就算他看破了又能如何?饥饿万分的人,就算是一杯贴着毒酒标签的杯子摆在自己的面前,也会去润润嗓子的。
当鱼儿上钩之后,再最后通过亲人给自己致命一击,这样死的人,恐怕都不会闭眼吧?
好狠毒,好狠毒!江城用冰冷的井水洗了一把脸,他通过霜玉剑传回来的信息已经能够感受的到离开的办法,只要杀了他们,或者是将这片世界毁灭,自己就能出去,可是他怎能这样做!
一股煎鸡蛋的香味飘来,江城默默看天,随着他的动作蓝天瞬间消失,变为一个巨大黑洞,他的目光好像穿越了一切,看到了龙头,清晰的传递过去了一个信息。
“你还想要全尸吗?”
龙头脸色铁青,这个张狂的家伙,这种无厘头的威胁!他很想一笑置之,可是自己的心底,为什么有那么一点害怕呢?
我在怕什么?
转眼之间,江城已经想出了对策,其实办法很简单,困难的只是决断而已。
做出了决定后,他默默的提着水,回到了家中。
“给你炒了个鸡蛋。”母亲小声的说。
“恩。”江城的手上出现了一黑一白两只奇形怪状的筷子,夹起鸡蛋,大口的吃着,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吃的一干二净,父母二人都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江城知道,这是因为霜玉剑产生的原因,让自己在这片世界之中有了一些自主权,影响到了幻化而出的父母,而父母心底被操控的杀意和本意冲突,无从表达释放,自然就会产生这种沉默。
“吃饱饭了,该走了。”江城摇摇头,他突然将意识沉入到了霜玉剑之中。
霜玉剑并不是好东西,准确的说,是不适合他。霜玉剑这类的冥宝,乃是魔主的武器之一,不应该被他这样的正常人带在身上,这也是林古树为什么舍弃霜玉剑不要的关键。
长时间带在身上的后果很惨,虽然可能会获得一点点力量,但自身很容易受到污染,这也是龙头为什么能反过来偷窃他的力量、污染破晓的重要原因之一。
破晓是纯粹的光,纯粹的阳,需要的是使用者纯粹的阳光正义心态,当使用者心中出现杂念,或者与黑暗接近时,破晓就会衰弱。
破晓的衰弱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自大对战饕餮后就开始了,所以江城一直在努力的锻炼自己,试图用自身的强大弥补破晓的缺失。
可霜玉剑的出现,极大的加快了破晓的衰败速度,原本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
他想从霜玉剑上获得力量,在刘梓玉的帮助下,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和进展,但是最为关键的,霜玉剑可以是灰色,可是破晓不允许,想要完全掌握霜玉剑,就要……
“舍弃!”
江城彻底的将自己意识沉入了霜玉剑之中,霜玉剑欢呼雀跃,欢迎他的到来,并表示了臣服。而因为是江城的到来,原本是一片纯黑的霜玉剑力量,渐渐变成了灰色……霜玉剑的外形,也渐渐的变成了一柄白色的长剑……
霜玉剑的本质,是一节神秘的骨头魔化而成,骨头被雕刻成剑,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能斩肉体,能毁心灵。但霜玉剑需要力量投入才能使用,如果没有合适的操控者,它就会一直保持最原始的形态……
心灵的融合让霜玉剑欢欣雀跃,江城居然也感受到了一丝愉悦之情,好像他本来就该这样……
一种奇异的情绪从霜玉剑上传递出来,霜玉剑向江城传达,如果他能够与一种欲望融合,就能从霜玉剑这里获得更大的收益。
无论是憎恶,嫉妒,暴怒,贪婪,暴食,杀戮……任何一种欲望都可以,这才是霜玉剑真正的资粮,甚至霜玉剑都主动为江城做出了选择,最适合江城的,是暴怒……
“免了吧!”
江城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的选择,你凭什么来左右?”
在父母的面前,江城不过是低头沉思了一会而已,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江城已经在暗地里默默做出了选择。
江城抬起头,直视自己的亲人。
他的瞳孔渐渐变得如同冰霜一样雪白,晶莹,仿佛是一块上好的璞玉。
两位老人看着自己孩子奇怪的眼睛,突然间身体一阵轻松,刹那间,那无处不在束缚,以及反复响在心底,折磨他们的声音彻底的消失,这一刻,他们做回了自己。
“儿子!”老母亲扑在江城的身上,嚎啕大哭,她的身体正在渐渐的透明,渐渐的化为虚无。
“别哭了。”父亲说道:“孩子长这么大了,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高兴,我不哭,我没事,我高兴啊!”母亲嘴上说着,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我们对不起你啊,之前的时候,一直还想祸害你。”、
“都过去了。”江城柔声说道,这片刻的温存,正是他最大的享受,此刻,家人真正在一起!
“不对!”正在时刻观察迷心之殿的龙头咆哮起来,其他的人都还好,有些小意外也无伤大雅,唯独江城这里,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费尽周折找出的两个棋子正在消融,解脱,承载江城的迷心之殿也在渐渐崩溃,这是龙头绝对不能容忍的。
江城所在的小山村里,狂风暴雨突来,他们家的屋顶被第一时间掀翻,一只乌黑的大手抓了下来……
“谁也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