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流浪汉,路过殿前,见众生膜拜于我佛宝相,心生艳羡。于是他在心里对着佛像说,明明是一块儿石头,非但享受人间香火,还不用忍受世间疾苦。所谓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不过尔尔。如果我也能坐在上面,肯定比这块儿石头做的更好。
“好啊。”佛祖忽然对他的心有所想作出回应,“我可以让你坐在上面,成为佛。”
“不过,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说话。”
“这个简单。”流浪汉应着。
就这样,流浪汉坐在了莲花宝座上,静静地聆听众生的心声。
这时,来了一个富商,拜完佛像后匆匆离去,随身的钱袋却丢在了垫子旁边。
接着,来了一个三餐不济的穷人,也对佛像祈求,希望可以帮他渡过难关。当他准备离开时,看到了钱袋,说:“佛祖显灵,大慈大悲!”
拿着钱袋满怀欣喜而去。
随后,又来了一个准备出海的渔夫,祈求佛祖能让他平安回航。
这时,富人回来寻找钱袋,以为被渔夫拾得,两人争吵起来,拳脚相向。
吵闹中,流浪汉再也忍不住,便开口说出了事情的原委,两人很快就走了。
佛祖对他说:“你下来吧,你不懂何为慈悲。”
流浪汉质疑:“为何?我秉持公正,不忍他俩因误解而打斗,何以不是慈悲?”
“是吗?那一袋钱对于富人而言,只不过是多些吃喝嫖赌的零花,但却可以解决穷人一家大小的困境;而渔夫呢,本来和富人再僵持的久一些,便可以错过开船时间,逃过海上一劫,但他现在的船已经因为风暴沉到海底了。”佛祖如是回答。
“伽蓝,那你知道什么是慈悲了吗?”柳真问。
“嗯?”伽蓝如坠云里雾里。
“没关系,来日方长,总会有知道的一天。不过,有些事既然已经错了,便不能再错了。”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一个叫隐隐的孩子吗?”
伽蓝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记得,很有灵气的一个孩子。”
“昔日无心差池,来日苦海明灯,解铃还须系铃人。”
伽蓝张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柳真已经微笑着闭上双眼,缓缓沉入了水中。
水面上,仍只是月影聚散,反反复复。
柳王用完早膳后,便一直坐在存玉阁里处理公务。这一坐便是两个多时辰,直到临近午膳时分。
在建木之战中,损失最为严重的还是他的柳城,麾下将士与城内百姓之伤亡惨重以万千计。好在徽帝拨下来的抚恤物质都已到齐,以及从皇室之中调遣了一队精英术师,来暂时弥补他麾下军队建制的职位空缺,巩固城防。
他不时地会想起那些多年来与自己杀伐相随的将士们,有时只是有关某个人的某个片段,有时单单想起某个人又能发呆上小半日。虽然早知在乱世之中,生离死别便如同家常便饭,可这顿悲凉筵席,却着实散的太快、太快,离场的人也太多、太多,让他心中空落无比,一时难以消化。
而伽蓝……每每想到他重伤至此,连命都还一定能保下来,柳王便是满目痛楚。
如果当时……自己足够强的话。
王宫总管柳妈来敲门叫他吃饭:“殿下,该用午膳了,别太操劳了,身子要紧,一时急不来。”
“嗯。”柳王淡淡应着,目光却没从面前的文书上移开。
柳妈站在门外却没走,身子似乎有些无措地晃动着。
他瞥了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呃……”柳妈低头又抬头,搓着手,即使隔着门,柳王也感觉的出她的心里很是纠结,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或者讳莫如深的事情发生了。
这让柳王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于是站起身来,走过去,打开门。
看样子柳妈是已经打算转身要走,听见身后的门被呼啦一声打开,这让她有些臃肿矮胖的身子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的时候满脸愕然。
“说。”柳王已经有些不耐了,他自从建木之战后,变得越来越勤于政务的同时,也变得更加严厉了。
“是……”柳妈身子一颤,小声嘟囔着,“回殿下,奴婢……奴婢并非是对白虎将军不敬,可那边院子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诡异了!”
她重重地垂手跺脚,作出非常苦恼的样子:“白虎将军的院子里,原本养着的那些花鸟树木……全死啦!就连那几棵活了几百年的、刚发芽儿的玉兰树也都死啦!唉……那些负责伺候白虎将军的下人门,都说……都说……不祥……他们都说白虎将军的住处……阴气太重……没人敢再进去再伺候……”
柳妈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若蚊蝇,就快哭出来了,扭着肩膀连连后退,准备好了随时要逃似的。
“谁他妈敢在孤的王宫里乱嚼舌头!”果然,柳王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双目阴鸷如鹰,脸色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
这段时间,只要一听到有关伽蓝的任何不好的消息,他就会莫名地失控、发怒。
扑通一声,柳妈吓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哼!去,吩咐下去,把伺候白虎将军的那些下人,舌头都给割了!一个也不放过!”柳王怒哼一声,一拂广袖,迈出存玉阁,大踏步地朝着伽蓝的住处而去。
“殿下!”柳妈惊骇欲死!在柳王身后叫出声来!
在她以往的印象里,柳王平时还是很平易近人、宽待下人的,几乎没有重罚过谁。可怎么就这么几天功夫,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和恐惧,每每看到柳王,心里都直冒寒气!
“怎么?”柳王转过身来,歪着脑袋,目光阴森地盯着柳妈,“你的舌头也不想要了?”
“不不不!奴婢这就去办……”柳妈立马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柳王仓皇地行了个礼,逃命似的跑了开去。
柳王赶到伽蓝住处的时候,看见那些原本扎堆在院子外面的下人们,果然一个个正死命挣扎着、被侍卫捂着嘴捆走了。他心想这柳妈办事还算利落,让他淤堵多日的心情舒坦了一些。
他走进院子里,心里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目之所及的一片荒凉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怎么会这样?他原本皱着的眉头,拢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