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离则安静地立在书案一旁,日常中协助小寒处理政务,这也是苏慕天和苏幕年二老所期许的。他同样天资出众,具有成为镇压一方之强者的潜力。二老着意将他培养为此代大帅,与小寒情好绸缪,兄弟相亲,互为倚仗,一生扶持,重振苏王一脉之雄风!
“你总这么陪着我,不觉得无聊吗?”小寒眼角一挑,瞥了一眼苏安离。
彼时苏安离正怀着心事,微微垂头,双目放空逸出一缕忧愁。
听见小寒问话,他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勉强笑着说:“还好吧。”
“你在想你那小未婚妻了吧?”小寒语气幽幽。
苏安离身子一震,随即释然:“已经不是未婚妻了。”
“嗯?”小寒诧异。
“她于昨日改定了一门婚事。”
“唉,倒是我的错,当日不该戏弄你的。”小寒蹙起了眉头,抿了抿嘴,看向苏安离的目光含着一丝歉意,“要不,我去找她解释一番?兴许可以帮你挽回。”
“女子总是要顾着贞洁和名声的,终身大事,怎能二三反复托付于人?我若真是为她好,才不该再去搅扰她了。况且——”他转而定定地看着小寒,目光灼灼以致于后者不免有些心虚闪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业已立誓,今后终身不娶,生是寒哥之人,死是寒哥之鬼。而寒哥你,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扛起了振兴苏家的重任,不是吗?”
他有意将自己的牺牲与小寒的承诺加重挂钩,也许在他看来,这样会将小寒与苏家捆绑的更为牢靠。
“我……不会后悔的。”他又补充了一句,神色愈加坚定。
“唔……你我兄弟二人,理应情深相待,怎能将彼此承诺流于一场交易?你……唉,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我饿了,自己去找点儿东西吃……”他竟不敢再看苏安离,言辞渐渐闪烁。
他只觉得心中有愧,如坐针毡,赶忙找了个借口匆匆遁去,很有些狼狈。
他走出燕回阁,忽然顿住脚步,蹙起眉头。平心而论,伊始,不管是对于苏家还是阮家,以及两家的族人,他都是心中抵触,大为反感。昔日戏弄苏安离,多少也含着一些挟私报复的意味。
可这孩子心性纯良朴拙的着实让他疼惜,难道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就断送了对方的大好姻缘,还要因此困缚一生吗?
他叹息一声,心中有些凌乱,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恰好迎上苏安离凝望着他的目光。
后者静静地站在窗前,修长身影被烛火裁剪出微凉且模糊的轮廓。只一双眼眸清亮,有如那遥挂天边的皎洁月轮,直入人心。
苏安离看见小寒回头,微微笑了一下,清隽面目,温润如玉。
小寒顿觉心跳漏了一拍,惶然化作一阵烈风匿入深沉夜色。
烈风在苏城的上空回旋盘绕,最后到达了巍峨耸立的城门,倏忽又聚成人形。
小寒并没有什么刻意要去的地方,也不是真的饿了要吃东西,他只是觉得心烦,于是来到了这十丈高处。他险险地站在城墙边上,身子几乎悬空,像是随时会坠落下去的样子。
他默默地看着那条从城门开始延伸到前方远处的长街,街上的人三五成群,显得他尤其安静了些。
“咦?”他有些涣散的目光忽然凝实,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里,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宛如无中生有一般,甚是诡异!
“有意思,手段不错,就是鬼祟了些——是邪术师吗?”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
他说着,极其随意地抬手一挥,一道锐利狭长的风刃便划破空气,嗤的一声,朝着两人斜切过去。
他的本意仅是试探,也并不确定那两人一定就是邪术师。心想对方既然能使用如此独到的秘法悄无声息地潜入苏城,实力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然而事实却全然不是这样!
那道铡刀一般的风刃竟直接切在了两人背上!
瞬间血花四溅,伤口深可见骨!
“嗯?怎么会——”他也是无比愕然,对方竟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攻击似的,避无可避!
而被他重伤的一大、一小两人,正是伽蓝和隐隐!
“先跑!”伽蓝顾不得查看自己和隐隐和伤势,更顾不得回头去辨认攻击者,出于多年来积累的战斗经验,他知道那定是某位顶尖强者无疑!
这种时候,哪怕多耽搁一秒,都有可能被对方轻易抹杀!
他抱起隐隐,使出全身力气,一个纵跃,迅速窜入一旁的小巷里。
“只是四门修为?”
在伽蓝催动术力之时,但见有八处光华亮点在他体内若隐若现,实力如此之低,这让小寒更诧异了!
他觉得实在蹊跷,自然要追查到底。他的整个人倏忽缥缈,便又化作一阵烈风,朝着伽蓝二人紧追而去。
“你还能使用你的能力吗?”伽蓝一边抱着隐隐奔跑如风,一边气喘吁吁地问。
他每一步都踏出重重跫音,回响在巷子里。
“今天用的太多……我没力气了。”隐隐带着哭腔,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因为感受到死亡的危机而本能地生出恐惧,瑟瑟地缩在伽蓝怀里。
“那你从现在开始,要很努力地试着再用一次你的能力——只隐藏你自己一个人就好。”带起的风声几乎要将伽蓝的声音隐没。
“嗯?”隐隐没听懂。
“我想办法把那个人引开,你先将自己隐身,我把你藏起来,然后我再回来找你。”
“你能打的过那个人吗?”
“当然能啊,我很强的!我刚刚只是大意了,才被他偷袭得手。现在又带着你,若是和他交手,却还要分神保护你,我没胜算的!”伽蓝低下头来匆匆地看一眼怀中的隐隐,挤出一丝故作轻松的浅笑。
“好……”隐隐年纪尚小,不疑有他。
况且在小孩子的心里,只要是值得自己信任的人,都被认为是很厉害的,无所不能的那种。
“隐隐,对不起……昔日无心差池,来日苦海明灯,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等你长大一些,你就会明白的。”伽蓝急速奔跑的身影在建筑阴影和皎洁月色间反复出入,他的神情,柔和的像是能把人融化。
隐隐傻傻地抬起头来看伽蓝,后者的面容模糊不清,却极是让他安心。
他不自觉地又往伽蓝怀里拱了拱,小声应道:“哦……”
“隐隐……”
“嗯?”
“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以后……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人,都要温柔一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