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鸟吃这事已经被文熏提上了日程,后来再遇见孙陶和孙瓷的时候,俩人问她想吃什么鸟,文熏说随缘吧,打到什么吃什么。
陶瓷兄弟俩愣了一下,面面相觑的不相信大小姐这么好伺候,结果文熏继而又问他们,“你们平时都去哪里打鸟啊?”
孙瓷老老实实的,“城西门外的朗行山脉前有块瀑布冲出来的空地,玩的人不少呢,小时候我跟哥哥也去。飞过瀑布的鸟可多啦。”
文熏在家憋的有点厉害了,这么一听都有画面感,两个圆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吗?”
孙瓷哪里受得住女孩子家忽闪忽闪的睫毛,脸微微涨红了点头道:“是的,瀑布我们也爬过,瀑布的水幕后面还有个山洞呢。”
后面的孙陶拉了他袖子一下叫他住嘴,扭脸一看孙陶和柿阳都皱了眉头。柿阳暗骂他多嘴,可不知咱们家的小姐,就没她不敢干的事。
果真应验了他们的预感,文熏仰头一望,乐呵呵的说:“那可真棒,这几天日头真好,咱们收拾着明天就去那瀑布下面烤鸟吃吧。”
于是由“打鸟回来烤给我吃”变成“咱们去瀑布下面烤鸟”。
文熏要去春游,没毛病,家里上下跟着准备就是了,好是一番劳师动众,一整天来大家忙东忙西热闹的不得了,文熏留着虚汗不落忍的,真想大手一挥咱们不去了!但捏着弹弓几次三番都没说出口。
柿阳拉拉杂杂的东西准备了半车,用餐的小桌带上了,还要带另外一个小桌,说是糕点摆不下,怎么就不能吃完一桌再摆别的吃?
文熏只惦记着把那把结实的大弹弓,吩咐柿阳装好,柿阳还纳闷说:“这个也要带?孙陶那里应该还有呢。”
文熏说:“我也跟着玩嘛。”
柿阳不怎么赞同的皱了眉头:“小姐怎么迷上这个男孩子的粗糙玩意?若是伤手了可怎么办?”
文熏瞪大了眼睛撅着嘴反驳她,“怎么会?你看孙陶他手工多好,这根皮筋肯定是不会断的,连手柄都帮我裹好了羊皮呢。”
柿阳:“……好吧,反正你是小姐。”
第二天她们天不亮就乘车出发了,到了地方一看果然不虚此行,好大一片空地在瀑布脚下,山前就是密林,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去处。
只是今日整个被文家圈了起来。
原来早点出发是为了把这里整块地盘占下,任何人都禁入了。
文熏当然不乐意,孙陶和孙瓷带了许多人,在这里整个围成了一个圈,外围隔着几步就站着一个长枪守卫,她好脾气的拉拉孙陶,说:“人多了更有意思啊,为何要赶他们走?我们别圈地了,这样好别扭,就随便玩吧。”
孙陶回头恭敬的拱手,道:“这里不同以往诗所和宴会,人多嘴杂,全是些草莽,大小姐祖上是外性王家,贵不可言,当然要多加防范,以防歹人有可乘之机。”
哪里那么多歹人?老子有这么值钱?
可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孙陶这排兵布阵也完成七七八八了,只好随他去了。
好在天还没大亮,实际上这里也没什么人。
正在此时,却听到水边有个半大的小子炸毛的喊声:“水上是何人?”
所有人都瞧了过去,文熏也跟着扭脸,只见薄雾笼罩的河面上,远处竟有一排烂竹筏飘在河面上,而上坐着一个清瘦的垂钓者。
这一声暴呵过去,那人竟然静静坐着单手持着吊杆半点没有反应,带着竹笠的脸都没抬起来,于是岸边的文家小子们更诈唬起来。
文熏走进了仔细看,只见那一叶扁舟上的人稳坐纹丝未动,背影清瘦却挺拔,
披着破烂长衫,腰间的腰带随意系着,挂着一个酒葫芦。
最奇异的是,他笠帽下的脸和露出的脖颈,竟然全然被绷带所缠裹着,露出的持鱼竿的手同样缠着绷带,文熏心里赞叹一声:太酷了!这不就是独钓寒江雪和木叶卡卡西的混合?
好一副仙人风骨,怎么看都不是一般人样子。
这幅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打扮却让文家打手们有些如临大敌,让他们叫嚣起来,文熏连忙在事态控制不住前上去,“好了!别嚷嚷了,那位渔夫打鱼而已,我们不要大惊小怪的。”
“可是小姐……”
“没什么可是的,”她语调缓缓,却透着坚定,“他又不上岸,我们也不下河,井水不犯河水,莫要打扰人家。”
说着又歪头瞪圆着眼睛单蠢道:“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呢,若是他闹出什么乱子来,你们这么多人定能保护我的。”妹的,这点小事还要跟自己家的小弟出卖色相。
孙陶都接不上话来,一时间只好由文熏去了。
水波清幽,持着吊杆的手指一抖,那被纱布缠住脸和脖颈的男人独自坐在江面上,狭长的双眼能从低低的帽沿下,不动声色的敏锐看清眼前的一切。
岸上的人悉悉索索离开水边,他清冷的双眸一扫,看到了为首那个卷毛姑娘。
他们的车驾遍布着熟悉的那文家印,文家女儿?
好在那拉风的渔人果真如文熏说的,井水不犯河水,半天来没一点动静,持着吊杆随波逐流,仙人一般无痕清雅,文家的人也不去叨扰,这下两边都快活。
文熏心道盯着人家看多不礼貌,于是赶紧招呼孙陶和孙瓷兄弟俩带了一伙人打猎去。
孙陶手里是一把大个儿的弹弓,他自己寻了片开阔的空地扬着头找鸟去了,而孙瓷却拿出了一把弯弓,和半桶箭羽。
弓箭更符合她前世在现代练习的射箭啊,她看着手就不自觉痉挛的握起来,但又强压下来,不敢露出一丝异常。
大家都忙活起来,文熏瞄见了前面山脚下的一片密林,那处没什么人注意,倒是个好去处,虽然孙瓷进林中了,但他若是打猎必然要走很深的,她只要在外围便不会被察觉。
趁人不注意,她刚迈开脚步,就让柿阳叫了住,“小姐,奴婢给您温上了牛奶,莫要走远,待会儿就得。”
文熏只好答应她:“好嘞,一会儿奶热了要叫我。”
柿阳清脆应声,认真的照顾起火炉上大小姐热爱的牛奶,文熏趁此时脚下不停,一溜烟进了林中来。
林中幽静,茂密的树丛挡住了天空和外面的人声,叫文熏好不自在,她迫不及待的拿出手里的弹弓,捡了一把地上的小石子,圆圆的眼一下变得锋利,瞄准打出一气呵成。
一声闷响而过,地上已经落下了一个没长成的歪梨。文熏明媚一笑,在心里叹一声痛快。
一会儿,天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拍翅膀声,头顶上飞过了一串鸟雀,文熏忍不住搭子儿一下透过树叶间隙打下一只鸟来。
好在手里一把石子打完了,地上落下一片梨子和枣子,从始至终也只打了这么一只鸟而已。
可是,这只黄毛白眉的画眉在她手里扑腾了几下,却怎么也飞不起来了。
文熏蹙眉嘟囔起来,“怎么回事?瓷儿那日是摸摸哪里那鸟就飞走了的?你怎么飞不起来?”
此时,林外响起来柿阳的喊声:“小姐?小姐,牛奶温好了,快来解渴吧。”
若是把它留在这,一转眼的功夫就能让黄鼠狼叼走了吧,文熏站起来捧着小鸟走了出去。
她径自走到柿阳身边坐在精致的小蹋上,柿阳把一个精美的雕花铜瓶从炉上拿下来递给她,文熏浅浅一尝,温度正好,满意的弯弯唇角,仰头一口气下了半瓶奶。
柿阳瞧见了她手里得小画眉,好奇起来,一下凑近了瞪大眼睛看,“小姐,这个小东西是什么?你从哪弄来的?”
文熏笑道:“还挺乖的小鸟儿,刚才我瞄准树上的梨子打着玩,谁知道她藏在枝头后面呢,好像被我打伤了,快叫瓷儿来看看。”
孙瓷不在眼前,孙陶被叫了来,他单看了一眼,说:“大小姐是有缘人,画眉不多见。这画眉翅膀伤着了,飞不了。”
文熏问他:“可有办法治它?小家伙被我祸害的好可怜。”
“不打紧,我给它绑上,很快能长好的。小姐打下来的东西,就留着讨个彩头吧。”
孙陶和孙瓷俩人手脚快,日头大起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摆了一排打死的猎物,个头不大不小,野鸭子和野兔,还有只狸。那边火已经架了起来,可这些东西去毛实在麻烦。
文熏蹲在地上看孙陶折腾,鸡毛满天飞,好半天才理好一只野鸡串上了火堆。
“哎,都是我出的馊主意,早知道让柿阳带些干粮来也好。这样麻烦你们,结果大伙累了这么久还吃不饱呢。”
孙陶可不这么认为,“大小姐别急,不够再叫孙瓷打来就好。”
岸边忽然有人嚷起来,“头儿,二头儿,这里有只鱼篓!”
鱼篓?他们走去江边,果然水里一只鱼篓浮着,已经漂来了他们面前,停在了岸边上。
文家的侍从用剑尖小心翼翼的挑起鱼篓的一角,挑到了地面上,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多半篓,全是肥美的大鱼。
文熏抬起头来,远处那一条孤舟上面,那清瘦的仙人背影还是如斯笔直,缠着绷带的手里吊杆直直垂进水中,只是他身边原本摆着的一只鱼篓已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