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熏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又快速的在京城传播了,那天早上,父亲差人来说她不必上课去了,因为今日圣旨就到了。
宫里的公公到的比想象的还要早多了,可文家上下也早已经准备好了,文靖今日没出门,在他们落轿的时刻,就迎了上去。
那老公公整个人白嫩的不同寻常,面相是个笑脸,只是现在却拉的严肃无比,文熏偷偷瞧他装腔作势的样子一眼,就能想到他在宫里是怎样的谄媚样子。
“文老板,咱家今日来给您贺大喜来了,一品御史请婚,圣上亲赐的姻缘,这可真是求不来的福分,让咱家好生艳羡呐。”
文靖笑道:“多谢康公公,有失远迎,公公快里面请,屋里有好茶候着。”
“那就不必,皇上那还等着咱家伺候,我啊,办完差就该走了。文熏接旨!”
随着那老太监唱了一声,文府上上下下哗啦跪倒一片,整整齐齐的把前院填满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皇商文氏之女文熏贤良淑德,敦厚大方,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左都御史殿遥,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文熏待字闺中,与御史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讲汝许配左都御史为正妻,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臣女领旨谢恩。”文熏双手将那沉甸甸的圣旨接了过来。
“恭喜文老板,喜气盈门,我今儿也沾了沾咱们文府的福气,既然办完了差,那咱家这就回宫了。”
文靖连忙吩咐道:“快将南疆的特品茶砖给公公备好,今日有劳康公公了。”
“多谢文老板。”
那圣旨是由黄色丝绢制成,上面隽秀着金龙,文熏知它无比金贵,现在却没力气打开看一眼。
殿遥竟然真的求来了圣旨。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虽说她明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好不容易适应了文府,却又要加入另一个大家庭了。
让人怎么相信,那天下第一书生,左都御史殿遥,居然为了她向圣上请旨赐婚,她有何德何能当一品御史夫人?文熏自嘲的想,到时候别让人给退了货才好。
“柿阳,把它拿给爹去吧,看收在什么地方。”文熏径直回到房中,盘在了床上。
“小姐,你不高兴吗?这可是圣上赐婚,你跟殿大人啊!”
文熏撇她一眼,阴恻恻的说:“要不你跟过去,让殿遥把你也收了?”
柿阳撇撇嘴,小声道:“我可不敢。”
文熏明白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不了了,在这个时代,容不得她撒泼打滚的说自己不嫁,为了让父母安心,她也得在该出门子的年纪乖乖的离开,何况现在成了圣上赐婚,容不得任何人说不。
再说了,嫁给殿遥哦她还不乐意了,是有多做作啊。
既然如此,只好早点收拾好心情了,还是多想想殿遥的盛世美颜吧。
不过,文熏心想,怎么隐隐感觉跟她这头猪拱了殿家的大白菜似的?
当天下午,文熏算是见识了大皇商的气派。
在她的院子里,隔着几道墙,依然能听到算盘的声音。
有人在高声唱票:“城西十里铺文氏染房!长安街文烙瓷器行······”
这样的气氛正徒增伤感,文熏没谱的想,怎么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感觉。她趴在床上闷着,不愿意去看举家送她走的场面,柿阳就跟喇叭似的,带着橙儿米儿一堆小喇叭回来广播,
“······咱们八大分铺的掌柜都来了,外面排着四个大算盘,喝,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算盘,从咱府里正院西头一直到东头,五个人一起扒拉一个算盘,我听说了,小姐,八大分铺都有给好店给你,老爷更是把咱家珍藏都列出来了。”
文熏坐在床上,嘴角往下耷拉,听了她的嫁妆单子都能出本书,也没笑出来。
文靖带着他得力的主事,两天没出过家门,文家院子里的算盘声也不曾停下,听周围的人家说,文家唱的嫁妆单子上,有些东西连听都没听过。
第二日上午巳时,文家大门禁闭,孙陶正笔直站在院子里,把归置出来的库房清单念给文靖听:“文苏二库:象鼻五福瓶一对,滇西铜坐佛一尊,珊瑚屏风一扇······”
文靖认真的蹙眉听着,每听到合适的东西,招招手,叫人登记下来。
“老爷,老爷!将军府的人到了!”
孙陶猛地停下,看了看文靖,沉声道:“走,跟我出去看看。”
文府正门口,殿遥和柴英袭一马当先,一黑一紫,锦衣挺拔,是让人纷纷侧目的少年鲜衣怒马。两人身后带了一队聘礼,全是清一色兵哥抬着,孙陶打眼一看,就知这六七十个锦衣侍卫屈尊降贵抬的正是十八抬的大礼,于是才跟身边的人点点头,叫老爷去了。
然而他也不摆出多好看的脸色,“殿大人、柴大人请稍候,老爷马上就到。”
殿遥下了马,叫侍从退下,自己随手把缰绳套在马桩上,“有劳孙主管,还请大小姐也来一趟。”
孙陶闻言蹙起了英气的眉,跟平日和气的样子全然不同,“殿大人有何贵干?小姐只怕不便叨扰。”
柴英袭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孙主管不要紧张嘛,我哥不过是有东西要亲手交给文小姐而已。”
这时,文靖也到了门口,亲热的高声道:“快快请进!殿大人、柴大人里面请······”
文熏屋里,听一个侍从说孙陶打发他来,“叫我?叫我做什么,你说殿大人到了?啊啊啊我不要去···算了,还是去吧。”
尴尬就尴尬,反正不能没种。
文熏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脸皮,到了前厅,父亲慈爱的坐在主位上,殿遥正端着茶杯,柴英袭一见她就笑的耐人寻味,全都眼巴巴的盯着她一个,这特!么!能不尴尬嘛!
柿阳还要体现她体弱似的牢牢把她搀住了。文熏都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尴尬红的还是气红的。
气的她都不想行礼,行什么行,一个是亲爹一个是师兄,未来是老公,反正都要成一家人了。
敷衍的曲腿福了一下。
柴英袭笑着说:“好久不见,薰儿小姐。”
文熏不尴不尬的笑,说:“好久不见,柴大人。”
柴英袭:“没想到再见面咱们就要成一家人了!”
文熏:“······”
殿遥细长的指骨稳稳把茶杯放回桌上,轻声道:“把东西拿上来吧。”
文熏好奇的回过身,只见两个高大的军官一同托着一个箱子跨进了门槛,那个长长的大箱子径直放在桌上,两人将它打开——
“好漂亮!”
文熏眼睛亮起来,情不自禁的伸出手——那箱子虽然很大,用料也不菲,里面却铺垫着,只金贵的摆了一张银白色的弓。
比木弓的体积稍小,弓身紧致光滑,极精致,把手和两头满是雕镂,不知是什么材料,竟然做到了十分轻薄的弓身,单单看着,就能感觉到它蕴含的力量。
殿遥说:“拿起来看看吧。”
文熏看看他,见他点了头才把那精美的弓身拿出来,却意外的很沉,上手她就感觉到,竟然比公子监里的木弓还要压手许多!
但这绝对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弓!
“龙月?”
文靖上前一步,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然后疑惑地问道。
殿遥回头看他,带着笑:“什么都逃不出文老板的眼睛。”
文靖:“没想到这件宝物竟真能一见,殿大人······”
柴英袭笑着打断他:“偶然得之,对文老板来说定是算不得什么宝物的。我哥知道薰儿小姐对箭术有些兴趣,就拿过来了。是吧,殿大人?”
殿遥没搭理他。
文熏摸着弓身,手碰到一处凹陷,那里正刻着“龙月”两个字。
她不敢表现的太异常,毕竟文家大小姐本身对这个是没有多大的爱好的,为了不让让父亲疑惑,她沉稳的福了福身子,“非常漂亮,多谢师兄。”
殿遥随意点了下头:“喜欢就好,弓身重,要小心玩。”
文熏偷偷用余光打量他,发现他清冷的眼眸此刻邪睨着她,挑着一边眉毛。
玩个头啊。
殿遥冲着文靖拱了拱手,说:“今日顺利把聘礼送到,回去还有些公事,殿遥就不多叨扰文老板了。”
文靖站起来:“公事要紧,文某不便多留,二位大人路上小心。”
殿遥和柴英袭退了出去,带着放下了聘礼的一大堆银甲护卫出门去了。
文熏干巴巴的补上了一句:“师兄、柴大人还请慢走。”
本已经出了门的人,殿遥明显又停顿了一下,接着半侧着脸,回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文熏捂住了胸口,只觉得自己当胸中了一箭,这颜值和气场真的不服不行。
她摸着拿弓,爱不释手,只觉得材质、雕镂和流畅的线条都堪称精妙,在这时代绝对是不把不可多得的宝物,虽然重量超出了她的级别,但拿在手里就觉得满足。
文靖转了转大拇指上那绿油油的名贵翡翠大扳指,摇头叹道:“哎,爹娘说什么都不好使,这都几天了你那脸一直拉着,结果殿御史一来,我姑娘就笑了。”
“······爹!我什么时候拉着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