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小爱你只是刻意的想忘记。你忘了吗?你还把我忘记了。”宇川清冷的声音此时却格外温柔的在她耳边轻语,好像要蒸发她心里浓浓的愧意。
可是宇川,我并没有忘了你啊!
小爱痛苦的抱着头,曾经不堪的窒息的被她压在心里最深处的悲恸,在这个热闹非凡的上午,被不经意的掀开,然后那本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血淋淋的开裂,刺得她生疼。
唯一的亲人奶奶的突然离世,大伯一家不顾亲情的趁火打劫,那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婚约,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
好疼,泪水已经无声的侵略了整个脸庞,她明明不想想的,她明明快要忘了,可是现在为什么那记忆就像喷涌的岩浆,好像非要把她生生湮灭才会舍得退去。
“乖,我们不想了,不想了啊!”宇川像是捧着一个瓷娃娃一样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的哄着,可是为什么明明是那么温暖的怀抱,她的心脏此时还是冰冷刺骨就是感受不到一点热量呢?
“我要回家。”还是很浓重的哭音,但确是小爱此时唯一的想法。这么冷的外面,她只想回家汲取暖。
“可是,小爱……”其实应该要回医院的,只是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抽泣,他就再也说不出一个拒绝,算了,让她回家呆一会,然后再回医院打点滴吧。
“好,我们回家。”宇川轻声答应。
“算了宇川,我们还是回医院吧。”她现在这么糟糕,应该是不适合去看他们的。
“好。”并不去问她为什么反复无常,只是顺从的点头,缓缓的拦过来她的脑袋,强硬的放在他的肩膀上,却不再言语。
宇川好像在用他自己的声音告诉她说,小爱,别怕,还有他。
手臂上插着针头,输液瓶里的液体在滴滴点点的流下已经回到医院的小爱躺在病床上愣愣的盯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脑海里也像这医院的颜色一样,一片空白。
“你回去吧。”
呆滞如机器人毫无起伏的声音,宇川一滞,却没有说话,来到小爱的床前,被子有些皱了,也没有裹紧,伸手整理,却不经意触碰到小爱冰凉的肌肤,眉峰微蹙,怎么会这么冷?
去护士站又拿了一床被子,盖到小爱身上紧紧的裹住后,宇川终于悄然离去,却并没有走远,就在和小爱一墙之隔的走廊里,隔着刚刚他特地留下的细小的门缝,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小爱的情况,包括她现在头部右上方不断减少的输液瓶。
小爱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他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待在病房,只是她现在显然需要单独的空间去舔舐着某些溃烂的伤口,他不会拦着,却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那样一个毫无生气,如破碎的布娃娃一样的小爱像是一把一把锋锐的匕首一样狠狠的刺痛了他的眼里心里,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当年的事绝不是只有奶奶的离世这么简单,可是还发生了什么呢?
也许,他应该调查一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眼前他还能为小爱做些什么呢?大概就只有像这样远远的陪伴,不靠近,也不离开。
医院的走廊并不是一个久呆的好地方,刺人呛鼻的消毒水的难闻的味道,来来往往楼上楼下嘈杂的环境,狭长阴冷温度不高的过道,宇川是没有洁癖,却很讨厌热闹,摸摸有些单薄的双腿,有些寒,好看的眉头皱的很紧,他不舒服,但眼睛却一动不动的深情的凝视着那个在床上似乎被定住了的人儿,没有一丝离开的迹象。
寂静到只有一个人的病房里,小爱的眼珠依旧没动,还是凝望着头顶上那片挡住她目光的那片如雪的天地,这么安静的环境,总能轻易的勾起人最脆弱的神经。
有多久没像这样想起这些她想忘记却又必须记起的回忆?
大概是遇到宇川之后吧。
她一直都在想如果玥樰是照亮她昏暗生活的阳光,那宇川一定是挥洒在她黑夜路上的月华。
十年前让她一见钟情,褪去她孤僻清冷的外衣,恢复少女朝气,勇往直前毫不退缩的追爱;
十年后的现在又让她全选了自己所有的吸引力,全都剪贴到他的身上,无暇顾忌十年来她所有的悲伤痛苦。
所以没有阳光和月华光顾的刚到瑞典上学的那一年一定是她漫长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年。
那一年她半工半读,拼了半条命才终于拿到卡罗林斯卡的全额奖学金的offer,勉强凑够出国留学的学费生活费。
那一年她初到瑞典,艰难的融合到那个和她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的国度,头疼着高消费的物价,疲惫的奔波在频繁的打工和繁重的学院学习之间。
那一年在她在国外度过的第一个热闹非凡的平安夜里接到了熊的国际长途传来的她相依为命的奶奶病危的噩耗。
就算直到现在她都不太敢相信那个说过会陪在她身边的奶奶是真的没了。
更何况当初把奶奶当初她生命的主干的她。
没人知道她听到那个消息时的崩溃,腿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再没有一丝力气支撑她因为过度劳累而瘦柴如骨的身体,冰凉的地面好像还能熨烫她寒冷刺骨的心脏,身旁的导师朋友拼命的想要拽起没有一点重量的她,却不知怎么的她顽固的双腿总是在她刚站起的时候再次无力的弯下,就算当时的她同样疲软的手臂紧扒着墙面都无法阻挡地心引力的召唤。
直到清钰跑过来告诉她,他已经订了一个小时后回国的机票,她浑身的力气才像充电一样,慢慢移动到了全身。
等到她风尘仆仆的赶回家之后迎接她的是一座在她奶奶家不远处的灵堂。
她已经忘了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迈动那沉重的步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进那冰冷的灵堂里的,只知道当她有意识的时候,满是寒气的手指真实的触摸到那比她刚从外面进来的双手还冰凉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