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很不安。
她不知道男人对她的身份究竟了解多少，虽然如此，但是她料定男人对她肯定有了猜忌。
她不确定接下来要怎么办。
在科斯森林中下定的决心，要是他们都逃过一劫的话，她便决定要和过去段断绝所有的关系。
但是，他却看到她杀人了。
男人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她真的看不穿，他似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甚至，比之前对她的态度更为暧。昧了。
顾暖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缓兵之计，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而在迷惑她罢了。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六十八楼。
顾暖愣怔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动，直到电梯的门要再次合上，她才突然醒过来，连忙伸手拦住了门。
不过刚走到男人的办公室的门口，迎面就看到陈文清从里头出来。
“陈助理。”
陈文清似乎没有注意到顾暖，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顾暖的面色浮现了几丝笑意。
“顾暖，你来了。”
顾暖回了个微笑，点点头，正当她准备进门的时候，发现陈文清看着她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于是又停了下来。
“陈助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陈文清张了口，突然又右手握拳掩唇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没什么，那个，明总的腿伤还没有好，你多注意点。”
“陈助理放心，我会照顾好明总的。”
顾暖见陈文清说完后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了。
顾暖抱着文件望着陈文清离去的背影，烟眉轻蹙了一瞬，然后刹那间又展开了。
半个小时前。
陈文清站在男人身后。
男人恣意地斜靠一侧，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梨花木的扶手上有规律的敲击，狭长的眸子深不见底，目光落在窗外的钢筋森林间，凛凛似冰。
肆意慵懒，满眼寒霜得仿佛视万物为苍茫云海的造物主，轻轻动弹一根手指，便能决定你是站着生，还是跪着死。
陈文清看着男人的背影，一时间觉得嗓子堵得慌，似乎是有人对他下了诅咒，说与不说都让他备受煎熬。
“明总……”
陈文清俊朗的面容上已经浮了一层细汗。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
男人罕见地没有发火，面色不冷不淡得仿佛在等待一片枯叶从树上飘落。
但越是这样，陈文清觉得越是恐怖，他看着男人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总，顾暖她在一个星期前进了几次财务部。”
“然后呢。”
男人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几乎没有动，手指也轻轻地敲在扶手上，不轻不重的，但是在一片肃清和空旷的办公室里却异常响亮。
一声一声敲在陈文清的心脏上。
“但是我查过了，那段时间她工作范围涉及到的并没有关于公司财务方面的……”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男人没有回头，甚至目光都不曾移动半分，只是冷冷地看着楼下来来去去的如水车流。
陈文清一惊，他早就知道了？
那么，也就是说，明砚早就对万翎这次的动作有所防备了？
突然，陈文清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后背汗毛倒竖。
“其他的呢？”
陈文清敛了心神，“明总，顾暖没有上高三。”
敲击声骤然停滞，男人的眉头围拢，就连仿佛冰冻了一般的瞳孔都动了动，“继续。”
陈文清看了男人停下来的手指一眼。
“顾暖整个高三一年都没有出现，然后也没有查到任何踪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她后来似乎是受到了慈善机构的救助，就到了英国留学。”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窒息得令人难受。
过了好半晌，一直不敢开口的陈文清听到男人情绪难辨的声音，“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暖要到了。
陈文清一怔，没有然后了？不需要继续查下去？
“明总，文清觉得顾暖肯定有问题，你不要被她给骗了，需不需要……”
“文清。”男人打断想要继续说下去的陈文清，“你是在怀疑她吗？”
刚要开口的陈文清却突然迎上了转过头来的男人的目光，深沉而又不容任何人拒绝。
“但是我相信她。”口吻淡淡。
“你知道在科斯森林里我命悬一线，她以为我已经死了的时候，她做了什么吗？”
陈文清有些愣愣地看着男人，摇摇头。
他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男人，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气息似乎从男人的身体里溢出来，柔和了他浑身的戾气，还有满眼的冰霜。
“她朝还活着的那几个人冲了过去，手里只有一把我给她的小军刀，把他们全杀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男人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若是那几个人还有一颗子弹的话，你都不可能再看到她了。”
“她明明可以丢下我一走了之，但是她却冒着几乎能把她被烧成灰的大火，把我从火里拖了出来。”
陈文清瞪大了眼睛，他一直以为是明砚为了把顾暖救出来才受了这么重的伤的。
一开始他也没有责怪顾暖，但是当他知道了顾暖接近明砚的目的并不是那么单纯后，他却没办法保持冷静了。
不过他却没想到这样的！
他难以想象顾暖这么纤弱的一个女人是怎么下手杀掉那几个人的，她的身手究竟有多厉害？她接近明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陈文清讶然中点点头，虽说他还有很多疑问的地方，但是男人的意思他确实懂了。
男人微微垂下头，微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他说陈文清在怀疑顾暖，他又何尝没有怀疑过呢？
在清河农场里，他前来营救的时候她面上复杂的神色。
田武出现的时候，她手里快要抵上他后背的机枪枪口，她以为他不知道，但无时无刻不牵动他心尖上最敏感的神经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顾暖向外撤出好方便他动手的时候，李癞子未说完的那半句话，还有他死的时候，看向顾暖怎么也不肯闭上的怨毒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