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浑身一抖。
猛然回首，在她身后，举着一把匕首要袭击她的人陡然倒地。
血汩汩地从眉心流出，像一条猩红旖旎的小蛇从他的眉心钻出。
顾暖愣了片刻，将死的心似乎又重新活了起来，一种似乎要冲破她头骨的喧嚣让她瞬间站起身来。
“明砚？”惨白的嘴唇近似于呢喃，闪烁着的目光毫无焦点，“明砚！”
大声叫出来的顾暖突然觉得这个林子空的慌，她听不到半点回音，哪怕是一点风声。
“明砚！”
明砚没有死？他没有死！这一枪一定是他开的！
他在哪？！
顾暖猛然有种即便是把这地皮都翻过来，她也要把男人找出来的冲动。
只是她伫立在原地，没有动，目光也不知道扫向何方？
突然，她左边的林子动了一下，然后她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隐隐的雾气中缓缓走出来，颀长而又挺拔。
男人的西装破损严重，关键是他的右肩中了弹，鲜血染透了半幅衣襟，只是他穿的是黑色的西服，看不太出血液的颜色。
只因他说过，穿着黑色的衣服，即便是被血染了，也不会那么狼狈。
她当时还不太能理解这句话。
最严重的是，明砚的左腿膝骨上方，一根手腕粗的原木，贯穿了他的腿部，溢出的鲜红打湿了他的整个左腿！
他之所以没有拔出来，是因为一旦将原木抽出，那必定会造成大出血。
顾暖嗫喏着嘴唇，看着强撑在树上浅浅地看着她的男人，嗓子堵得生生发疼，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能这么看着他，看着他。
幸好他还活着，活着真好！
只是在下一秒，缓过神来的顾暖就如堕冰窖！
他都看见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雪白的衣襟沾染得满是鲜血，她仿佛一个从血泊归来的恶魔……
但关键不是这个，他一定看到自己杀人了！
看到她杀了田武，杀了躺在地上的其他人，看到她毫不犹豫地割断别人的脖颈！看到她冰冷麻木地刺穿别人的心脏！看到她任凭鲜血飞溅上自己的脸庞，衣襟！
他都看到了！
顾暖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这种瞬间从天堂置人于地狱的感觉，让人若获新生，又永不超生！
唇间勾起一丝惨淡的浅笑，如此绝望。
“暖暖，过来。”
顾暖滞了片刻，看向男人的眸子溢满了悲戚。
她看到男人嘴角噙了柔柔的笑意，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另一只手朝她伸展开，手心朝上，似乎等着她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但她站在原地没动。
“要我过去牵你吗？”
顾暖看着男人，就像一座雕塑一般，没有动弹。
男人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离开了树干，撑着不知先前何时捡的一根枯木，蹒跚着就要朝着顾暖走来。
“明砚！”
眼泪再次轰然决堤，顾暖终于毫不犹豫地奔向了明砚，像飞鸟重回天空，像月亮再返波心。
扑进男人的怀里，顾暖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低低抽泣。
略微有些大的冲击力让男人本就只靠一只腿站立的身体晃了晃，但他很快伸出双手搂住了顾暖的肩膀，挽着她的发丝，低头深深地嗅着她的气息，唇角勾起温暖的笑意。
他们都还活着。
当他腿部受到重创，精疲力竭地靠在古树后面难以动弹，机枪里只剩一颗子弹的时候，他以为这次真的穷途末路的时候，当他看到顾暖那么直剌剌地撞进他眼帘的时候。
没人知道他心间的绝望，仿佛一桶烧沸的滚油兜头泼下！
他一路将那些人从科斯山脉引下来，利用拖据战耗尽他们的子弹，三五十个人硬生生的被他设计到只剩这么几个，他也身负重伤，胜败难明。
男人靠着树干，仰头看天，但至少顾暖逃出去了，他也不是一定会死！
只是当他准备背水一战的时候，她却来了！
但是让他心都快被绞肉机生生搅碎的时候，他却看到那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画面！
从薄雾中突击出来的顾暖仿佛一轮出云血月，似一朵嗜血之莲！
她近身搏击的动作凌厉狠辣，取人性命不过眨眼之间，就算比之他也不遑多让。
那，还是他的那个顾暖吗？是他的那个姑娘吗？
他靠在树后，站成了一座雕塑，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那个，以一敌六仍然伸手敏捷的罂粟花，琥珀色的眼中有惊讶，也溢满了心疼。
只是他有些不确定了，她是不是真的还属于他，那个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泪眼涟涟的顾暖。
直到他看到顾暖击毙了田武之后，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无力跪坐在地，掩面哭泣，哽咽的嗓子沙哑地叫着他的名字，断断续续不成声调。
他才恍然大悟！
“暖暖。”
明砚揉了揉顾暖的发丝，声音低低沉沉的，煞是好听。
“明砚，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暖将脸埋进明砚的颈项，滚烫的液体浸湿了男人的衣襟，也渗透皮肉，直直地浸入他的心田。
“我说了会回来的，嗯？”
顾暖紧紧地圈住他的腰身，没有再说话，只是那一声声低低的啜泣刺得他的心肉密密麻麻的痛。
只是，很快男人就觉察到了一丝诡谲的气息。
他刚才就发现林子里的雾气似乎越来越浓重，一开始他并没有特别的在意，但是这时候他却隐隐地在雾气中闻到了烟火味。
是潮湿的植物燃烧的味道！
不好！
他们已经开始烧山了！
瞥了一眼地上早已死去的田武，一定是对方联系不上他，所以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了。
“暖暖！”男人将顾暖从怀里拉出来，“我们要马上走，他们点火了。”
顾暖呆了片刻，但很快她也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她看着明砚，眸子清的像水里捞出来的明月。
“你的腿……”
“没事，我走的动。”男人安慰她，“这么远的山路我不也跑过来了？”
听到男人这么一说，顾暖的心尖又是一阵刺痛，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转身给男人找了一根比较趁手的木棍。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