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印花纹的天花板,朝四周一看,亦是熟悉的漆了浅蓝色无气味油漆的墙壁,以及房间内和她在地球上的训练基地一模一样的摆设:欧洲中世纪复古样式的原木桌椅、装饰朴素简单却依旧难掩大气的米黄色小型书架(虽说各类电子设备完全可以代替纸质书籍,然而辛西娅却对纸质书籍有一种特殊的偏爱。她喜欢手与书页相触时的美妙触感,喜欢书本散发出的淡淡墨香,喜欢书本泛黄的纸张和随之而来的古朴气息,还有那种只有手捧纸质书才能带来的浅浅的欣喜)、放在窗台边上的几盆多肉植物(因为花草或多或少会影响睡眠,而且基地的气候不太适宜种植花草,加上平时训练紧张,照顾花草难免有不足之处,所以一向亲近自然的辛西娅就养了几盆多肉绿植)、浅紫色的小型衣橱(辛西娅平时不爱打扮,加之在基地与外界接触较少,所以衣服很少)……
不过,这显然不是辛西娅在地球上的那个房间——这个房间内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森气息,以及电子机械设备所特有的那种冰冷的感觉。
在此不得不夸赞辛西娅的嗅觉。说她有“狗鼻子”,绝对是埋没了她,试问狗能通过嗅觉分辨出方圆十里各种物品和人的气息吗?她甚至可以在闭着眼睛、单凭鼻子判断眼前的人或物是什么颜色的,又有什么样的特征。
如果某人的情绪足够强烈,辛西娅也能从十里外嗅出蛛丝马迹。譬如某次她出门,愣是嗅出在离她九里的地方有一只伤心欲绝的小鸟——它的伴侣不幸被一只突袭的大野猫吃干抹净。此外,她还可以嗅出一米以内的人是否在说谎。
不过她的嗅觉也不是万能的,和人熟悉了之后她的判断能力会下降,最终失去判断能力。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辛西娅不会用嗅觉判断身边的人是否在说谎。
而且她只有在刻意的情况下,才会嗅出她所需要的信息,不然要她每天嗅出方圆十里各种各样的气息,这足以让她承受不住。
而现在,辛西娅的鼻子告诉她,她确实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只不过这间房间里布满了微型摄像头,还有不少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各类仪器设备。
因为在地球上的人造幻境中训练过无数次,所以她可以判断出这些仪器中的一部分让她产生了幻觉,只不过这种幻境比人造幻境更为逼真,若非她训练过无数次,加之有这样逆天的嗅觉,恐怕她也会信以为真吧。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李,希他们呢?身为小队队长,辛西娅的责任意识很强,永远会把队员的安全放在自己的前面。虽然队员们都一致认为就算他们全出了事也得保证辛西娅的安全。这种意识也传给了穿越过来的辛西娅,不管怎么说,占了别人的身体,就要替对方着想。
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感觉领她极不舒服。辛西娅的第六感是预言般的存在,一次野外训练时她就预感会出大事,结果就遇到了反,人,类社会组织的恐怖袭击。
考虑到她现在还在别人手里并受到监视,辛西娅相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更衣,然后“走到”餐厅——她一边走,一边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原地踏步,只是幻象不断移动、变幻。四人又几乎是同时到达,然后便是李,希李珊的各种嬉笑怒骂。
李,希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而李珊则很乐意每天早起扰其清梦。每次李,希都不堪其扰却毫无办法,只能按时起床,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每次都匆匆忙忙,赶在迟到前最后一分钟集合。李,希总会在嘴上损李珊几句,李珊当然也不甘示弱,必会回馈几句,倒也其乐无穷。
辛西娅虽然很想伪装得好一点,但想到眼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幻象——包括自己的三名同伴——加上无处不在的监视和她很少会伪装自己的“资历”,她的小小的异常还是被注意到了。
“看这卑贱的地球雌性的表现,她似乎没有完全失忆,也没有完全融入幻象之中啊。克利福德,你不会是在记忆清除剂里掺水了吧?”一个略带轻佻和鄙夷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辛西娅顿时大骇,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自己的异常都已被察觉,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
不过,这名男子说的完全是她从未听到过的语言,为什么她不但能听得懂,还会觉得无比熟悉?还有,这间房间明明隔音效果很好,而这个中年男子讲话声音也不算大,她又是怎么听到这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的?而且那效果就像是他在她耳边说的一样。
这房间也很是古怪,她的嗅觉第一次没能在正常情况下正常发挥,完全嗅不到房间以外的情况。至于那“卑贱的地球雌性”这一称呼,辛西娅心里只是略有不舒服。
毕竟,身为优秀的青少年宇航员,他们的心理素质绝对过关,就算有人用最狠毒的词汇来羞辱他们几天,他们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穿越过来的辛西娅并没有百分百继承这具身体的心理素质,但她本身就对这种谩骂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掺没掺水,你自己试试不就好了?”一个冷漠、夹杂着点不屑与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的陌生男音响起,居然让辛西娅感到熟悉和亲切。然而她百分之一千敢肯定,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在二十五世纪。
辛西娅还有一种感觉,自己“听”到的声音其实是那个发出陌生男音的主人听到的,因为他的话是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而并非耳边。从声音上判断,这是一名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别当真。克利福德,谁都知道你身为蓝眸贵族的骄傲是不会允许你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的。”那轻佻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讥讽,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口气,反而让人觉得他是看克利福德不爽而故意刺激他。
克利福德没有说话。他似乎是习惯了这个轻佻男子与自己的不对盘,又似乎是他不屑于与之交谈。
“不过,我们真的要一直这么观察下去吗?整整一个月,还是以地球的周期计算的,我们还得调整生物钟……”一个有些不耐烦而又冰冷的女声响起,大概也是二十上下的年纪,难怪会觉得不耐烦。
“这次行动莎莉娜你也知道,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我们能出现在地表地带并带回这几个地球人已经是很大的挑战了。‘那边’的人又不是傻子,眼下当然要小心谨慎些,不能直接派人来把他们接走。不过,这么好的研究机会不好好把握岂不是太浪费了?”
“这可是千年难遇的时机呀。想想呀,白月星上的仅有的几个地球人,现在就在我们手上……”这个声音略带点谄媚的语气,似乎是那名年轻女子,也就是莎莉娜的爱慕者。
但是这种“窃听”方式似乎很浪费精神力,辛西娅没听多久就觉得有些头疼,不禁按摩起自己的太阳穴来。这一反常举止让三位“队友”有些疑惑,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行动。过了约半分钟后,“李,”才关切地问道:“安妮,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辛西娅半真半假地说道。她昨天莫名其妙地晕倒,虽说睡了很久,却依然有些后遗症,也可能是那所谓的“记忆清除剂”的副作用。不过,她自己倒是没有一点记忆被清楚的感觉,所有的一切辛西娅都记得清清楚楚。
辛西娅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名叫克利福德的男人,直觉上觉得是他在暗中帮了她不少忙,也许他真的在记忆清除剂里掺水了呢。
辛西娅抬起头,看着眼前她无比熟悉现在却又无比陌生的三人,看着他们逼真的面孔、毛发、身材,心中微微有些自责。这些本不属于她的情感,却意外地保留了下来。李,希他们,应该一切都好吧?想必这样的幻象,他们也肯定能很快的辨别出来吧?只是眼下,她到底该怎么做呢?头又隐隐地有些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