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可以走，但这房子是富贵他爹给他留下的。”庄小回冷冷地道，“我们富贵过了年才四岁，到他长成大人还得十多年，你得养着他。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你记得帮他说媳妇儿，聘礼自然是要准备妥当的。”
这可戳中了卜老太的心窝，她最不愿意想起的就是老大了。要是给卜有寿养儿子，这小崽子天天在眼前乱晃，那跟卜有寿在她面前晃又有何不同？气势立时就软了下来，半天没言语。
卜有德一看老娘败下阵来，挺身而出，“那你就和小崽子一起滚蛋，这屋子我要娶媳妇用。”
“你倒是有胆量打这房子的主意。”庄小回轻“哼”一声，睥睨着卜有德。
“我老实告诉你，这房子，我是要定了。”卜有德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那我不妨告诉你件事儿，你听完了咱们再谈这屋子的事儿。”庄小回淡然说道，“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到后院去小解，迷迷糊糊中听到你们家院内有动静，我就趴在缝里看，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我哪知道你看见什么了？”卜有德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庄小回把头转向小枫奶奶，“奶，你把富贵带屋去，这事儿他听见不好。”
小富贵心心念念惦记着锅里的肉，不肯走，庄小回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方糖，他这才听话地进屋去了。
“有话快点说，没工夫听你胡咧咧。”卜有德等得不耐烦了，肚子里的馋虫都爬到嗓子眼儿了，真是难受得紧。
庄小回微微一笑，“我看见我们家有寿回来了。当时把我吓了一跳，瞌睡都吓醒了，以为看错了呢！”
“开玩笑呢？装神弄鬼的？”卜有德根本不信。
庄小回接着道，“却在这时，我借着月光看见一个人，在他的手指移动下从天上‘啪’掉在了地上。”
“什，什么人掉下来了？”卜有德讲话有些结巴了，其他人却听得一愣一愣的，将信将疑。
“你别急，听我慢慢讲呀！”庄小回不信忽悠不瘸他，“我们家有寿发现我在偷窥，直接穿过栅栏飘到了我面前，娘哎！吓得我呀，一下子就顿坐在了地上。”
“富~贵~娘~，你回来了？富贵有你带着，那我就放心了。”庄小回压低嗓音，装成鬼说话的样子，拖着长长的音阶。
卜有德却觉得头上冒汗了。
“我当时吓得不轻，哆嗦着道，有寿，真的是你啊！你，你可别吓唬我。”庄小回自顾自说下去，“有寿道，富贵娘，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以后我不在了，你可要帮我照顾好富贵啊！”
停顿了一下，见卜有德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庄小回接着说，“我当然点头答应，接下来有寿又说，谁要是欺负你们娘两个，我绝不放过他。当时，有寿的眼睛发出了渗人绿光，卜有德，还好你昏迷了，躺在地上没看到，可把我吓坏了。”
庄小回撇了一眼卜有德，见他腿脚微微打着颤，继续吓唬他，“我就哭了，我就说，有寿啊！你可不知道，我刚回来那天，你弟弟卜有德就想欺负我，对我拉拉扯扯的。结果，我话还没说完，我们家有寿就飘去你家后院，对着地上躺着的人就给了两个重重的嘴巴子。”
“你，你别吓我们，我，我们不信。”卜老太装腔作势地掐着腰，连自己说话都不利索都没发觉。
卜老太刚要开口继续说点儿什么，卜有德一把将他老娘的嘴捂住了，倒着拖出了屋子，然后固执地扭着卜老太一溜烟回了自己家。
身后传来庄小回的大喊声，“我们家有寿说了，这次就赏你两巴掌，要是再有下次，就别怪他不顾兄弟情面了。”
到了屋子里，卜有德把门窗都给关上了，浑身冒冷汗，四肢打着颤。
他想起山洞里凭空出现的庄小回，搞不好就是他大哥卜有寿的鬼魂使的障眼法；
想起自己明明在镇上，醒来却在家里的后院；
想起鸟窝里放着的布包，里面竟然变成了石头，那天他明明没看见周围有人跟着他。
卜有德抱住了脑袋，不停地摇晃着。
“有德，你干什么把我拉回来？她那是骗你的，我……”突然发现了卜有德的异样，卜老太觉得不对劲儿了，“儿子，老儿子？你别吓唬娘……”
豆大的汗珠从卜有德额头上淌了下来，卜老太“呜咽”起来，“有德，老儿子，你怎么了？”
卜有德停止了摇头的动作，“娘，离那院子远点儿，有鬼……”
这已经是卜有德第二次跟卜老太说有鬼了。
“她说的浑话就你信，我是不信。”卜老太嚷嚷道，她长这么大就没看见过鬼，说这话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我大哥不肯去投胎，在看着我们呢！”卜有德傻呆呆地道。
接下来，他就把自己身边发生的怪事儿都说了一遍。
“罗小枫突然就出现在山洞里了，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她是鬼呢！吓得我都尿裤子了……”
“娘，那你说，我那天晚上明明在镇上被人敲晕了，醒来就在家了？谁有恁大力气把我搬回来，时间还不长……”
“我脸上那两巴掌印咋来的？根本没人打过我……”
“他怨咱们，他活着咱们对他不好，他死了，咱们对他媳妇和孩子不好呢！”卜有德战战兢兢、语无伦次地道，“我大哥当鬼还把我给救了，我，我不是个人……”卜有德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能吧！你是说老大阴魂不散？”卜老太小声地问。
她又想起了卜有寿那张脸，跟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让她恨了一辈子的脸。一瞬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啥都有。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卜老太又道，“你说你大哥当鬼救了你？”
“嗯，有人在镇上把我弄晕了，我大哥的鬼把我搬家里来了。”
“你不是说，你那天晚上喝醉了才睡的烂泥地吗？”卜老太疑惑地道。
“我不是怕你担心吗？”卜有德闪烁着目光。
卜老太终于明白为啥老三要把自己从隔壁拉回来了，思来想去地，最后说道，“老儿子，你别怕，娘回头就给老大烧纸，让他拿了钱投胎去吧！唉！”
“娘，你为啥不喜欢我大哥？”卜有德早都想问了，以前没问是觉得老娘偏心对自己有好处。
“我……”卜老太被问住了，“别胡说八道，都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不喜欢他也就算了，你怎么连他儿子也不喜欢？娘，你不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吧？”卜有德试探地道。
“你个死小子。”卜老太使劲地拍打起了卜有德，“你胡说什么，老娘的话你都不信，白养你这么大了。”
“信！信！哎哟！娘，别打了。”卜有德哀嚎着。
卜有德上次就想找人来对质，到时候再把里正胡满仓找来。他倒想看看，这不守妇道的寡妇，有什么脸赖在他家里不走，这样就能把富贵娘顺顺利利、光明正大的赶出去。
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蛮鲁人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把看见富贵娘私奔的那个人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