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讲究具象与写实，庄小回的参照物很简单，是莫焕然放在窗台上平时作画用的一块假山石方砚，上面搁着一支狼毫毛笔，边上摆着盛水用的碗状圆柱形水仙花纹笔洗。
先勾勒大体的布局，简简单单的几根线条，三者的框架就跃然纸上。
庄小回只在初中的时候学过一些，当时在学校里无非是画画模具、石膏模型，并未做过人体素描。
不过她懂得这些，在对此一窍不通的莫焕然面前就已足够了，至少在莫焕然看来，庄小回画画的技法就很玄妙。
作画的同时，庄小回还在讲解着。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时辰之后，庄小回已经开始着手绘画物体的阴影部分。
刚开始莫焕然还能一边欣赏画技，一边观察认真作画的庄小回。
然而，没多久，他就再也顾不得欣赏女子娴熟曼妙的作画姿势了，全心全意投入到学习新的绘画技能之中。
待到庄小回长吁一口气放下笔来，发现莫焕然正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纸张，摇晃着脑袋，一脸的不可思议状。
“太妙了，太形象了，这就是你曾经说过的立体感？这种画技若是练好了，定然会在边国独树一帜，自成一家的。”莫焕然自幼喜欢作画，自然看得出庄小回的手法并不纯熟，像她自己说的，略通皮毛。
庄小回被夸奖了，赧然一笑，说道，“莫公子，这种素描绘画法小回也只能教你这么多了，实在是只学了技法，没有长时间练习过。”
“庄姑娘不必自谦，你能将这种古往今来前所未闻的绘画技能教授于我，足见姑娘心胸宽广，余受此大恩，在此，请受莫某一拜。”莫焕然一揖到底，内心诚挚。
庄小回将身子微侧，双手放在腰间，略一俯身，回礼道，“公子不必如此，小回并非此种技艺的创始人，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莫焕然眼睛一亮，“照此说来，庄姑娘是有授业恩师的，不知能否引荐一番。”
庄小回顿时一怔，为了掩饰接下来的虚言，目光缥缈地望向窗外，“恩师是位隐居山林的居士，早已经仙去了，这也是我未能再研究此种画技的原因之一。”
莫焕然面露遗憾，随后歉意地道，“是焕然的不是了，勾起了庄姑娘的伤心事儿。”
庄小回正要回话，突然见到客栈后巷鬼鬼祟祟地走来一个男人，衣衫半遮着脸部，露出一只眼睛贼眉鼠眼地四处乱看。
这不是卜有德吗？
“庄姑娘，那另外一个令你无法继续作画的原因是什么呢？”莫焕然柔软而温和带着磁性的语音自她身侧传来。
庄小回忙将视线投向远方，喃喃地道，“自然是家境贫寒，你也看见了，这种绘画的工具和用纸都是精品，价值不菲……”
眼角的余光瞄向窗外，卜有德四下里看了看，见四周没人，窜上了那棵他藏了东西的大树。
没几分钟，就下得树来，原路返回，逃出了巷子，似乎背后有人追他一般。
庄小回自是知道，他是来找树上藏的东西和墙边藏的银子的。
莫焕然听了庄小回的叙述，心里自然明白一二。从庄小回的穿着就能看出，她是个贫苦的农家女，虽偶得机缘学了绝妙画技，却没有能继续深造的条件，感慨不已。
过得片刻，他又问道，“这种铅笔不知姑娘从何处购得。”
“我也不知，这是恩师留下的。”庄小回淡淡地道，“不过，铅芯部分的主要成分是石墨，公子可以试着找人制作一下。”
莫焕然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了，心中暗道可惜，没想到庄小回给了他一个惊喜，自觉柳暗花明又一村，脸上一瞬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姑娘不知，焕然对绘画的热爱已经达到了如醉如痴的地步，若是明明得知一项新的绘画技艺而不能练习，就犹如一支毛笔在焕然心头搔挠，心痒难耐啊！”
庄小回心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而且知道你家庭条件不错，就算不是个富二代，也是个不愁温饱的。
想至次，庄小回直言问道，“能有自己的爱好，并能完成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这也是五里镇景致吸引我的地方。”莫焕然停顿了一下，悠悠地说道，“不过，焕然不能在此地长留，家里带来了书信，我明日就得返京了。”
莫焕然修长的手指按在了窗框上，望向天际，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寂寞。他还不想走，特别是刚刚认识了庄小回。
他并不是没见过美女，只是没有一个像她那么灵动，多变，迷一样的吸引人。然而，此次他不能再违抗家里的意思了，因为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病重……
“既然这样，那我就祝莫公子一路顺风。”庄小回点了点头道。
“承你吉言，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会再度来此。”莫焕然眼里流露出了不舍。
观赏窗外风景的庄小回浑然不知，这一幕恰恰被躲在门外偷看的柳绿撞见，口里突然的就酸涩起来。
二人又叙话了一番，庄小回打算离开了，莫焕然将她送到了客栈门口，目光远远地跟随着她那单薄的背影，内心泛起了层层涟漪。
虽然只见过两次，但这个姑娘像谜团一样吸引着他。
莫焕然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柳绿见客人走了，撅着粉嫩的嘴唇一脸不耐地进来收拾茶碗。
前面默山已经告诉她来者是何人了，在见识到莫焕然对庄小回的依依不舍，眼底里饱含耐人寻味的目光后，柳绿的肺都快气炸了。
心说，你个土里刨食的乡下女子都能坐的椅子，我还一次都没坐过呢！于是，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了雕花方椅子上。
紧接着，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哀嚎声从她的樱桃小口中传了出来。
在默山惊讶的目光中，柳绿像被弹簧弹起来一般，跳下了地。
随后从臀部拔下来一个闪亮的物事儿，圆底小托盘，上面竖着一根尖利的刺，刺尖还隐隐泛着若隐若现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