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龟本来就是花鸟市场买来的，大概见惯人了，并不怕生，支棱着脖子跟朝奉先生的绿豆眼儿对了起来，“这是你养的龟？什么品种？”
虽说典当行里不收活物，却不妨碍他见识一下这品相奇怪的乌龟。
典当行不收活物，即使再名贵的动物也不收。这类活物全凭感觉和个人喜好消费。
万一养在店里病死了，怎么办？万一主人不要了，又找不到下家，还得给它们养老送终，这都得赔死。
庄小回一个十七岁的高中学生怎么懂得这些，她只知道当铺有钱，就走进来了。
见那朝奉对巴西彩龟感兴趣，只当他要收货，于是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龟？捉到的时候见它外型奇特，因此，打算卖了它。”
朝奉摇了摇头，将篮子递了出来，“姑娘，你大概不知我这当号里的规矩，典当铺素来不收活物啊！”他摸了摸胡须继续言道，“你这龟是个奇物不假，可我也不能坏了这行的规矩不是？”
“有这说法？”庄小回大吃一惊，顿时面带惭色，“哎呀！我不知道。”
“姑娘你年纪轻，大概没有当当过，不清楚规矩实乃常事，我不怪你，你这就去别处看看吧！说不定你这龟有人识货，能卖得个好价钱。”朝奉先生点着头说道。
庄小回懊恼极了，暗怪自己古代知识浅薄。
正盖了篮子想往出走，却见屏风的转角处进来一人。
此人三十多岁，面白无须，身着上衣下裳相连的束腰袍裙，袖口宽大，长度过膝。深蓝色绸缎料，淡紫色团云花式。
那朝奉一见来人，立刻从柜台后面绕走出相迎，“王员外，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
王员外是当地大户，出了名的大善人，同福源当铺有着业务往来，有些死当的货物，若是得了他的眼缘，那自然是要收为己有的。
“何掌柜！”来人施一揖礼，“今日为何亲自坐阵柜上？”
“胡三家中有事儿，我替他一替。” 何掌柜边回话边做出请入内堂说话的手势。
“最近可收有稀奇珍贵的好东西呀！拿来见识一番，让在下开开眼界。”王员外素来喜欢收藏古董、玉器，若不是死当的物件儿，放在手里端详把玩一番也是好的。
何掌柜细想一下，似乎没有王员外看得上眼的。刚要回答不曾收到，突然想起了前头进来那个姑娘要卖的乌龟来。
心说，不如把那小娘子请进来，王员外买或不买都与我无甚干系。若是真看中了，也能卖他个人情不是？
想至此，何掌柜忙请王员外略坐片刻，自己则几步追出门去，一看到坐在台阶边上的庄小回，松了一口气，招手道，“姑娘，进来一下，把你的龟给王员外瞧上一瞧。”
此时庄小回正坐在这儿想辙呢！见何掌柜唤她，自然跟了他进去。
王员外见何掌柜领了个姑娘进来，不知其意，正待询问出声，却见何掌柜接过了那姑娘手里的挎篮，掀开了盖巾，“王员外请看，这只龟可还入眼？”
王员外半信半疑地接过了挎篮，认真观察起来，倒是越看越有兴趣了，“这位姑娘，你这龟从何处得来啊？”
预感到这位王员外很可能就是她第一次生意的买主，庄小回忐忑起来，在心里琢磨如何让这只龟的身价上去。
庄小回没吭声仿佛在犹豫，王员外也不急，稳坐雕花椅，品着伙计上的茶水，打量着庄小回。
过得片刻，一边的何掌柜等得不耐烦了，待要提醒，庄小回说话了，“王员外有此一问，也是应当，这龟是我在山上捉的。不过，我能捉到它，倒是有个缘故……”
庄小回在吊对方胃口，希望王员外主动问她。
王员外果然上钩了，放下了茶碗，“哦？不妨说来听听。”
“前日晚间，我睡得正酣，忽然听到有人唤我起来。我睁眼一看，天都快亮了，外面雾蒙蒙的。刚打开屋门，就听见有人喊‘救命’。”
说到这里庄小回偷眼看了看王员外，见他听得津津有味，还微笑着示意她说下去，立时信心十足。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远，好像从屋后传来，我顺着声音去了后院。听得那声音愈渐清晰，像是从我家屋后不远的山边传来。我就出了院子，走出去查看。离山脚越近，就依稀分辨出是个孩童在喊叫。因后山经常有人布陷阱，我就担心是不是有谁家的孩子贪玩，落了进去。”
说到此处，庄小回心虚地看了下王员外跟何掌柜的表情，见并无异状，于是她接着说了下去。
“我家就住山边不远，顺着山脚我就上了山，可这声音的方向是没有路的。我拨开荆棘、杂草又走了一炷香的工夫，眼前出现一块大石，那声音就从石头下面传出。我低头一看，骇了一跳，哪里有什么孩童，分明是只乌龟被压在石头下面。”庄小回前面说故事一直低着头，这会儿却抬高了下巴道，“我一害怕，就醒了，原来是个梦。”庄小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后来呢？”王员外与何掌柜同时诧异地问道，他们知道还有下文，要真是个梦，那面前的乌龟是哪里来的？
庄小回就在等他们发问，于是继续说道，“我醒过来之后，发现外面浓雾缭绕，太阳还没有出来，跟我梦中的景象一模一样。我就有些担心，到底应不应该去山上看看。说实在的，我一个姑娘家，挺害怕的。但又止不住好奇心，于是我就去了。”
“然后你就发现这只龟了？”王员外眼睛亮亮的，见庄小回点头，他一拍桌子，“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差点将茶桌上的茶碗震翻了。
“如此说来，这龟是有灵性的？”何掌柜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二人头碰头，对着篮子里的龟指指点点一番。
庄小回一看目的达到了，在心里使劲给自己扇风，她都紧张死了，这么短的时间里编个故事，还得演绎得像真有这回事儿似的，背后早都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