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宫里人人是心事重重,宣远殿此时灯火未灭,都是阴谋算计。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宣妃一袭红纱寝衣,眉眼间都是慵懒的美艳,斜斜地靠在贵妃榻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夏凌那丫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忠心的丫鬟却出卖了她吧?!”
“良禽择木而栖,”底下那人跪着低着头,赫然是夏凌清荷正讨论着的天歌,“奴婢虽然没什么学识,却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呵!”宣妃笑了一声,不紧不缓道:“本宫记得你是夏凌小时候从宫外带进来的?”
“回娘娘的话,正是。”
“哦……那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知恩图报’呢?!”
“奴……奴婢……”天歌瞬间被哽住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她本以为宣妃会对自己的投靠欣喜不已,没想到却是这个反应,难道宣妃这是在考验她?
想罢,天歌定了定神,抬起头回道:“奴婢……奴婢自然知道的,然而奴婢跟随四殿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四殿下如今站上高位,却将奴婢弃之敝屐……说到知恩图报,奴婢这么多年也该回报完了,如今只不过是她不仁我不义罢了!”
“哈哈哈哈,”宣妃坐直身子大笑起来,眼神里都是怜悯和嘲讽,“你这种小丫头片的伎俩,本宫见识的多了!”她猛地把手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一套茶具都颤了一下。
天歌也被吓了一跳,刚抬起头来又赶快跪趴下,连宣妃的模样,都只看了个影影绰绰的。
“琪儿,把她带出去吧!以后不要什么人都往这宫里带!”宣妃语气陡然转厉。
琪儿也是无妄之灾,恨恨地瞪了一眼牵连到她的天歌,天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被轰出去了,连连叫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娘娘何不先听听奴婢带来的消息再做定夺?!奴婢万万不敢欺骗娘娘啊!”
宣妃抬手止住了琪儿要把天歌往外拖的动作,缓步从贵妃塌上走下来。绯红的红纱长长的拖在身后,耳朵上缀着的一对金镶红宝石耳坠随着走动而一摇一摆。她走路的姿态极为袅娜娉婷,并不是身居高位的端庄,反而有一种魅色。宣妃背对着烛光一步一步走近天歌,身后的烛火映照的她眉眼间充满风情。
天歌抬起头来,就看呆了。她猛然想起自己以前曾夸赞夏凌容貌冠绝天下,即便是美艳的宣妃也差的很远,如今再一看却又觉得,宣妃的美是不能和夏凌作比较的。因为她自有一种夏凌没有的风情,是那种成熟女人的魅力。
“嘶……”
宣妃走到天歌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和她对视。
“娘娘……”琪儿小心翼翼地候在一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牵连。
宣妃放下手,淡淡道:“谅你也不敢骗本宫,说吧,有什么消息?”
天歌这下着实松了一口气,慌忙说道:“奴婢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关于四殿下的,还有一个有关二皇子和已经死了的静宜。”
“二皇子?你怎么会有关于夏南的消息?”宣妃转过身去,拨弄了两下灯芯,听到这话又不由的抬眼看过来。
“是奴婢亲眼所见,”天歌叩了一下头,急切地说道:“四殿下为了调查是谁害她摔下悬崖的事,打发奴婢去沐阳宫找那位景将军探听消息,结果奴婢就在沐阳宫前面不远的小路上,看见了二皇子和静宜似乎有私情。”
“然后呢?”
“然后燕贵妃就来找过四殿下,告诉四殿下有一个凌霄阁的事,让她去取里面的烟罗花,结果事情败露,静宜直接被杖毙,燕贵妃最后也死了。奴婢觉得这件事似乎和二皇子有关系,不知道那天二皇子是不是在和静宜传递消息,没想到败在了四殿下手里。”
“哼!”宣妃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再个就是四殿下的,想必娘娘一定会很感兴趣!”
“哦?”
“是有关……”天歌咬了咬下唇,“有关四殿下的清白!”
“什么?”宣妃果然感兴趣,转过身来大步走到她面前,“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娘娘!”天歌作出发誓的动作,说道:“这件事只有奴婢和四殿下两人……哦还有那个轻薄了殿下的男人知道,连清荷都不知道!”
“她被人轻薄了?”宣妃一挑眉。
“正是!”天歌点了点头,“四殿下坠崖刚醒来那天,文渊殿里遭了贼,说是贼其实也不太准确,那人蒙着面一身黑衣,更像一个刺客,”她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人从房梁上跳下来,轻薄了四殿下,后来清荷进来,他就溜走了。”
“清荷不知道?”
“不知道,”天歌摇头,“那人看着功夫极高。”
宣妃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许久唇边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你这个消息即便属实,也无法查证,更何况那黑衣人——你知道是谁吗?”
“这……”天歌额头冒出冷汗来,双手紧紧攥着衣摆,“奴婢……奴婢不知,但奴婢所言绝对属实啊娘娘!”
“好了好了,别吵!”宣妃厉声喝止:“本宫知道你也没这个胆量欺骗本宫……这样吧,这也算你表现出的一点儿诚意,不过你以后要拿更有价值的消息来才行,知道吗?”
天歌愣愣地不知道回答什么,旁边琪儿掐了她一把,低声提醒:“还不快谢谢娘娘?!”
“啊?啊谢娘娘恩典!奴婢一定忠心耿耿!”
“好了好了回去吧,”宣妃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
“娘娘,这个天歌……”
“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宣妃笑了笑,看向疑惑的琪儿,“这个卖求荣的主蠢东西,现在能出卖夏凌,以后就能出卖本宫,本宫自然不会重用她。不过眼下她能提供夏凌的消息,对我们也算有用。哼!那小丫头横了这么久,没想到要栽到自己人手里。”
“还是娘娘圣明。”琪儿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乖巧的退到一边不再言语。一个合格的奴婢,一定要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不小心就是要掉脑袋的。
留仙宫此时已经陷入一片寂静,寝殿外头只有清荷花影在守夜。
刚刚那么一通,让她们此时万分清醒。夏凌一时半会儿没有合适的办法把天歌处理掉,毕竟已经把她发配到小厨房,若是没有正经的道理就处理天歌这个跟随了她多年的一等宫女,只怕要惹来非议,而且还有夏鸿祯那边也不好交待。
夏凌躺在紫檀木的千工拔步床辗转反侧,这几日接连不断的事情让她心里一阵烦闷,正难以入眠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从床头金丝嵌柜里摸了一把,拿出了一样东西。
她有夜盲症,即便外头月光很亮透射到窗子里,她也不能清楚地看见手里的东西,只能凭手指触摸感受它的形状。
那是一个墨玉雕的卧虎。
正是景煜辰和她第一次见面,扮作梁上君子时,不小心掉在她这里的,景煜辰他还当夜就返回来找,结果又当了一回登徒浪子。
如今这个虎符,却是他亲手交给她的,她答应同他回景炎,他便把如此重要的虎符当作信物交到她手里。
夏凌缩在被子里,摸了摸上面似乎还残留的温度,抿嘴笑起来。这人,幸好只是个王爷,若是成了一国之君,那只怕也是个会烽火戏诸侯的主。
不过她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番想法,根本就是把自己当成了褒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