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清荷站在门外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吧。”听到夏凌的回应,她稍作迟疑,便推门进去,正要问要不要准备着景煜辰的晚膳,却发现屋里只有夏凌一个人,正在床头柜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殿下,景将军……”
“他已经回去了,怎么了?有事?”夏凌抬头看过去。
“没有,奴婢想问问要不要备下景将军的晚膳来着……奴婢居然没发现将军出去!”
“让你看见了还得了?”夏凌笑道:“他留在这里用膳也不方便,小厨房的天歌是个隐患,玄筝又是父皇那边的人,晚膳准备多了,她们说不定也要告密的。”
“还是殿下思虑周全,”清荷点头,看着夏凌又转过身去找东西,便问道:“殿下这是在找什么?”
“啊?”她顿了一下,向外看了看,衣袖一摆轻声道:“去看看外面。”
清荷点点头,快步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碧莹和花影在正殿外面守着,寝殿这边除了她和夏凌,便没有别人了。她知道夏凌是要说一些秘密的消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门窗都关紧,才有回到她面前,回道:“殿下,奴婢都看过了,干净了。”
“嗯,”夏凌伸手一指床榻面前的一个小圆凳子,“坐吧,我有些事要同你说。”
“这……殿下,礼不可废……”
“哎,就我们两人,坐下吧。”
清荷福了一礼,坐到凳子上,但也没有稳稳的坐上,只是坐在边缘上,后背挺直。
“殿下晚膳要吃什么?”天歌捶了捶后背,扫了一眼小厨房里的几人。她虽然被降为二等宫女,但在小厨房里和玄筝一样,是属于领头的,几个婆子厨娘都要听她们俩的吩咐。
天歌原先在留仙宫正殿里头待着,位份高,都捧着她,现在又自觉找了宣妃这个靠山,这会儿在小厨房里,也免不了颐指气使的,几个厨娘并不服她,但表面上并不敢表现出来,都在暗地里排挤她,她的问话也只当听不到。
“问你们话呢!都是聋子吗?!”见没有人回答她,天歌不由得怒从心起,觉得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即抄起一把汤匙摔到墙上,骂道:“你们是哑巴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的这些伎俩,姑娘我在殿下面前当差的时候有你们什么事儿?!”
“您现在不也被分到小厨房来了嘛!”一个胆大的厨娘轻声咕哝一句,但没想到因为此时无人敢回话,整个小厨房里异常安静,她这轻声一句话就显得格外突兀,叫天歌听了个正着!
天歌本来就在气头上,这句话无异于是往她伤疤上洒了把盐,一时怒火更胜,端起炉子上的热油锅猛地一泼!
“啊!”
“你这是干什么?!”闻声而来的玄筝赶到时,小厨房已经混乱成一片,地上一片冒着烟的热油,天歌刚才泼的那一下没泼着人,只有几滴油溅到了刚刚说话的那个厨娘胳膊上,所幸并不严重,另一个厨娘看到玄筝过来,连忙拉着她去用冷水冲了冲,又涂了点儿自己常备着的烫伤药,便也无碍了。
“天歌好大的威风啊!你以为这还是在留仙宫的正殿服侍殿下的时候吗?!”玄筝把那锅子往地上一摔,“在这里作威作福的算什么,有本事去殿下面前闹去!看看殿下给不给你这个脸!”
她本就因为和她同在小厨房做活的紫苏升为一等,自己仍然就在这里而万分懊恼,结果又给她分来一个天歌,每天上蹿下跳的不安分,自诩一等宫女出身,就想着压她一头,连她一起指使!
“你!”天歌伸手指着玄筝,脸色涨红,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落魄到这种地步,连一个卑贱的厨娘都敢对自己大呼小叫!这一切都怪夏凌!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这想法若是让夏凌知道了,恐怕要目瞪口呆,这世上居然有脑回路这么清奇的人?!
明明是自己贪得无厌不守规矩,而被贬到小厨房的,居然把也跑都推给别人,且不说她现在这种境遇和夏凌没有一毛钱关系,如果不是夏凌原身的四公主当初把她带进宫来,她现在只怕早就死了!或者在哪个青楼里面过着水深火热生不如死的生活!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自己的过错还要甩锅给别人,这种人永远也没有长进!
不管夏凌知不知道她现在的想法,总之天歌是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好,我这就去殿下面前说道说道,一个永远待在小厨房的厨娘竟然也敢随便对我指手划脚!”
“去就去呗,”玄筝冷笑一声,“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放下天歌甩手直奔留仙宫正殿不提,寝殿这边的气氛却是有些严肃。
“殿下……殿下决定了?”
“嗯,”夏凌伸手抓住清荷的手,“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夏南要动手了,我们也不能继续拖延着了。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当初燕贵妃使计逼我去凌霄阁却把自己赔了进去,如今我却要主动进去了。还有,清荷你跟我一起走,我去凌霄阁的时候,你先去沐阳宫等着。”
清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又是感动又是担忧自己会不会拖后腿。
“放心,只要事情顺利,景煜辰会带着我们安全地离开。”只不过她没说,万一不顺利……那也只有拼死一搏,绝不能后退!
窗外的天歌瞪着眼睛捂住心口,一时间心如鼓擂,深秋的庭院寂静无声,她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跳裹着风声,快要冲破耳膜。
二皇子要争皇位!四殿下要去禁地凌霄阁!四殿下要跟着景炎的将军离开大夏!一个比一个更让她震动的消息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天歌踉踉跄跄地往自己住的小屋里走去,花影迎面走过来狐疑地看她一眼,“天歌姐姐这是不舒服吗?”
天歌闻言抬头看着花影,莫名地笑了起来,“没事,花影姑娘……”
“怎么?”花影蹙眉。
“你……多保重,”天歌笑的有些疯癫,跌跌撞撞进了屋,把花影疑惑的神色隔在门外。
“你说……天歌?”
“是,”花影给夏凌沏上茶,“奴婢瞧着天歌姑娘跟喝醉了似的,还让奴婢多保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夏凌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心下闪过许多种怀疑,她和清荷说话的时候……天歌在哪里?
“殿下,齐妃娘娘来了。”清荷推门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也就把这事暂时搁在脑后,却不曾想就是这一耽搁,让她把天歌的事放到了一边,结果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当然这是后话了,此时齐妃步履匆忙的进来,花影和清荷见状都退了出去。
“凌儿,夏……皇上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今儿我去永乐宫,皇上的精神就撑了两个时辰!是不是夏南……加重了药效?”
夏凌早已料到这一点,所以也不是很惊讶,淡淡点头道:“夏南又要招待景炎来的人,他的预谋……其心……可诛!”
“娘娘可否帮我一件事?”
“你说,”齐妃答应的很痛快。
“娘娘,琦儿就交给你教导了……若是……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不要和夏南对上,我请了景煜辰派人保护着你们,到时候你们就赶快撤离,隐姓埋名,或者逃去景炎。”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什么不测?!”齐妃大惊,“不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吗?”
夏凌苦笑一声摇摇头,她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山海洪荒,白衣卿相,剑指天涯的豪情也好,功成名就的威名也罢,不过都是漫天黄沙里挣扎而出的冷雨,成王败寇,生死无常。
若是可以她自然更愿酒肆歌台潇洒,四海为家流浪,然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做不到的。前世她无牵无挂,今生却注定要背负沉重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