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木犀下,三秋已各半。
“娘子,快些打扮起来吧!”坠兰笑着跑进薰风殿,匆匆拉起发呆的德妃。
“什么?”德妃心中狐疑。
“今夜中秋盛宴,至尊也邀娘子一同赏月!”坠兰笑着,匆匆为德妃梳洗点缀,“之前的种种准备今夜就能用出来了!娘子的翻身之日总算到了!”
“但愿。”德妃苦叹,看着铜镜中粉墨后的自己。
如梦看着月上枝头,抚着自己的大肚子,欣慰地笑着。
“娘子今夜可要去……”子衿问道。
“自然要去……”如梦笑着。
“可……”
“无妨,把拂莲殿的侍从都带着讨杯桂花酒喝吧!”如梦看着远方甘露殿。
嫣儿随着月亮,乘着步辇,遇见韦昭仪。
“贵妃姐姐好。”韦昭仪笑着,也乘着步辇。
“昭仪可是残疾了?不知遇见贵妃要行礼吗?”泼墨看着她。
“这黑灯瞎火的,行不行不都一样吗?”韦昭仪笑着,稳稳坐在步辇之上。
“听说韦相公联合朝臣好好参了嫣儿阿爷一本。”嫣儿盯着她,笑着说。
“妹妹不知阿爷犯此大错。”韦昭仪看着她,笑着说。
“韦相公何错之有?”嫣儿笑着,纹丝不动,“检举佞臣之余还讨伐乱蜀。”
“姐姐过奖了。”韦昭仪捧腹大笑,步摇肆意摇摆。
“可这佞臣岿然不动,乱蜀也未见起色……韦相公还有脸忝居节度使一职,韦昭仪还有脸坐着步辇在明月下显摆?”嫣儿大笑。
“姐姐可知滴水穿石?”韦昭仪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乘辇离去。
嫣儿看着她渐入甘露殿。
“娘子为何不好好教训那个田舍妇?”伏案笑着问。
“如今的我也只能逞逞这口舌之快了。”嫣儿苦笑。
嫣儿知道,现在韦家搬不动阿爷,阿爷也移不去韦家。
“今日之域中,可是杨家之天下。”
伏案看着嫣儿,嫣儿只是一笑,便乘辇离去了。
到了甘露殿,只见月上枝头,早已高高挂起,宫人皆左右排开,品酒玩月。
“妹妹可来迟了!”如梦匆忙迎来了嫣儿。
嫣儿缓缓走了进来,环顾四周,一个个打扮得如此光鲜亮丽,敏虽只看着自己但也难免分心……嫣儿又苦笑了一声:“怎么张贤妃和苏美人不在?”
“许是她们不愿看到你吧!”如梦笑着说:“德妃不也没在吗?”
“姐姐好生无礼。”嫣儿笑着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许是德妃也不愿见你。”
“我与她无怨无仇,她何必不愿见我?”如梦笑着,看着嫣儿。
“寻冬妹妹遣人来说感染风寒,苏美人在旁照料无暇分身也便告假了。”如梦看着敏,笑着说。
“雪可是旧病复发了?”敏略显愁容,后又添了句,“好了,即如此,便开始吧!”“难道阖宫都在等我一人?”
嫣儿看着敏,又笑着看了看不远处的韦昭仪。
“瞧瞧七郎对你多好,旁人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如梦笑着说。
便在如此打趣之下,歌舞升平。
“这新制的琉璃盏如梦可还喜欢?”敏看了看如梦,笑着说。
“这佛家一宝盛上这桂花佳酿可算是相得益彰。”嫣儿笑着说:“得此稀罕物,姐姐可是有福呀!”
“你这花子,琉璃盏有何稀奇?你手中的夜光杯才是宝贝。”如梦笑着看着嫣儿,“占尽七郎宠爱还来我这里卖弄?”
“姐姐可是冤枉妹妹了,敏你说琉璃盏与夜光杯哪个更珍贵?”嫣儿笑着说。
“平分秋色平分秋色。”敏笑着说。
韦昭仪在边上看尽他们调侃揶揄,咬牙切齿难以泄恨。
敏话毕,甘露殿的灯都灭了,当众人都在疑惑其缘由时,仙乐骤起,金石跳珠,丝竹撼玉,歌者低吟,声声入耳,拨人心弦。只见仙女纷纷落下,素练宽衣,舞影婆娑于月光之下……
“这?”所有人都惊叹此情此景。
又见舞阵之中,霓裳羽衣曼妙生姿,惊艳阖宫……这珠围翠绕之下,五色羽衣加身的女子是---杜若双!
“东施效颦!”韦昭仪看着德妃在殿中搔首弄姿好生不痛快,喝了一口闷酒。
细细听来,歌女们低吟浅唱的是: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便如此,德妃走过了这三十六段霓裳羽衣曲,稽首至尊,“求至尊恕罪。”
“妹妹何罪之有?”嫣儿笑着说:“妹妹舞姿婀娜,怕是早早就温柔了敏的心了吧!”
“只不过是邯郸学步反倒不伦不类丑态尽出罢了,还望至尊与姐姐们别嫌弃。”德妃这次做作得相当自然。
“让我们看到这仙人舞曲,妹妹可真是费心了。”嫣儿笑着说:“敏可要大力褒奖呀!”
敏看着嫣儿,笑着说:“如此便解了德妃的禁足吧!”
“妹妹如此有心,不如再赐妹妹一刻春宵吧!”嫣儿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韦昭仪,笑着说。
“你这花子为何将我推给他人?”敏笑着说,这句话可伤了甘露殿中嫣儿之外的宫妇的心呀!
“妹妹无才无德,不敢侍奉至尊。”德妃看了看嫣儿,笑着说。
“妹妹过谦了,今夜你便好好服侍敏吧。”嫣儿笑着看了看韦昭仪,韦昭仪狠狠瞪了一眼嫣儿。德妃一半惊喜,一半疑惑地笑着。
“啊!”如梦突然感到腹痛不止,大叫了一声。
众人又是一惊。
“淑妃娘子这是怎么了?”“怕是要早产了。”“生的出吗?”“不知道。”“但愿胎死腹中。”“你好恶毒!但愿母子皆亡!”“你不是比我更毒?”“还是活着吧!”“你倒是慈悲。”“她那是假慈悲!”“你!”
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一个小郎君哭着出世了。
“如梦。”敏高兴地唤着疲惫不堪的如梦,紧紧握着如梦的手。
如梦渐渐睁开眼睛,边上围满了人,子衿手上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
“如梦你辛苦了。”敏笑着说:“你给大唐带来了一个皇子。”
“七郎可还喜欢?”如梦看着敏湿润的眼睛。
“怎能不喜欢?”敏笑着说。
“七郎可想好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如梦笑着。
“我希望他长大后裕其众庶,便取名为‘李裕’。”敏笑着。
如梦笑着,在场的人都笑着,一团和气。
嫣儿踏着沉重的脚步,踩碎道道月光,回了启华殿。
“她有孩子了,还是个皇子。”嫣儿苦叹道。
“娘子莫伤心了,娘子也会有的!”泼墨笑着说。
“她命真好。”伏案苦叹道。
“娘子伤心,姐姐你又凑什么热闹?”
泼墨笑着说,一边宽慰着嫣儿,一边调笑着伏案。
“为主分忧懂不懂?”伏案打了一下泼墨,笑着说。
“你懂行了吧!”泼墨笑着说:“娘子今夜为何要帮那个东施?”
“助杜德妃志气,灭韦昭仪威风。”嫣儿笑着说。
“是呀,真看不惯韦昭仪那小人得志的样!”泼墨笑着说:“韦相公还想扳倒大人!”
“做梦。”伏案笑着说:“好好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这些事便交给德妃就好。”
嫣儿走着,想着,说着,笑着,愁着,苦着。
韦昭仪怒视明月,朝天大骂。
“凭什么?”
“娘子别与那田舍妇置气了。”坠兰笑着说,“不值得。”
“凭什么那杜若双东施效颦也能解禁?凭什么那花启嫣三言两语便能定谁来侍寝?凭什么那花启嫣要帮杜若双?凭什么何如梦早产也能平安无事?凭什么至尊给那个未足月的孩子取那么有余的名字?凭什么!”
韦昭仪大步走着,狠狠碾碎月光。
张贤妃与苏美人在月下捣药。
“娘子!娘子!”月饶笑着跑了进来,“淑妃娘子生了!生了个小郎君!”
“郎君。”雪笑着说。
“说不定你肚子里也是个小郎君呢!”苏美人指着雪的肚子笑着说。
“姐姐就会说笑。”雪笑着,看着月光,“怕又是夜不能寐了。”
“诶,躲着他们也会让人烦恼。”苏美人笑着说,也看着月光,“等这些安胎药拾掇好你便好生服下,说不定就能睡下了。”
“是。”雪看着苏美人笑着说,“淑妃姐姐可是早产?”
“也不知道是怎么早产的。”苏美人笑着说,“看管好你自己的胎便好!”
高楼之上,叶已知秋。
“大……大人。”知秋哆哆嗦嗦地看着杨复恭。
“是你?”杨复恭怒火中烧。
“是铭涵吩咐的!是铭涵吩咐的!”知秋立马跪下。
“一个死人也能震慑到你?”杨复恭笑着说。
“铭涵死前吩咐我伺机打掉何淑妃的胎,说是大人吩咐的……没想到等了那么久居然让那孩子活了下来。”知秋哭着。
“不中用!”杨复恭说后便扬长而去。
拂莲殿,月弄锦鲤。
“大家,娘子,这是裕郎君的乳母。”说话间,子衿便领进来一个半老徐娘。
“老奴穗娘拜见至尊,淑妃娘子。”那穗娘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
“今后可要好生照料裕。”敏笑着说。
“是。”穗娘连连道着万福。
“穗娘是陈尚宫千挑万选才出来的,大家,娘子请放心。”子衿笑着说。“子衿。”如梦笑着,将裕托付与她,她便领着穗娘出去了。
见她们都出去了,如梦拉起敏的手,笑着说:“七郎还不快去薰风殿?”
“你刚生产完,便是最需要夫君的陪伴。”敏笑着说,握紧她的手。
“你在这也帮不上我什么。”如梦笑着说:“七郎可是天子,总得广播雨露,才能宗庙昌盛。”
敏犹豫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梦。“七郎专宠嫣儿与寻冬,已遭到群臣上疏反对,也招致后宫嫉妒之心肆意蔓延。千万不要因为我加深罪责。”如梦又添了一句,“至尊自然有不得已,就请七郎悦纳这些不得已吧!”
如梦松开了敏的手,推了敏一下。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起身前往薰风殿了。
虽是中秋,薰风亦南至。
“娘子早些歇息吧!”坠兰打来了洗脸水,看着月渐渐从枝头落下,便说:“今夜拂莲殿大喜,至尊怕是要不来了。”
“如此苦心准备都被那孩子给毁了。”德妃看着铜镜擦着脸。
“意料之外的是花贵妃居然帮了娘子。”坠兰笑着说。
“只不过是为了对付韦氏罢了。”
德妃虽然没脑子,但不至于这种交集都分不清楚。
这时,至尊走了进来,笑着说:“人道秋中明月好,欲邀同赏意如何?”
“至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