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月焦百花,荷花仍抖擞。“姐姐,拂莲殿的荷花怕是开了!”嫣儿笑着说:“我们便去拂莲殿看金莲并蒂吧!”
“今日怎么有心思出去走走?”如梦笑着说:“罢了,既然你想去便去吧!”
说话间便辗转回到拂莲殿,只见长逸知秋在门口尽心打扫。
“娘子好。”
如梦让他们开了门,见白石莲喷泉化作彩虹,如梦似幻;金莲亭亭玉立,含苞待放;观音莲与富贵莲稍展筋骨,微露风姿;各色锦鲤游弋于池内,偷享浮生。
“这莲花长得真好。”泼墨笑着说:“不出几日便要大红大白一片!”
“那金莲怕是要等到七月了。”嫣儿笑着说:“姐姐且耐心些。”
“姐姐我何曾不耐心?明明是妹妹贪看莲花却弄得我拉着你们来似的,如此一来话全让你们说尽了。”如梦笑着说,看着嫣儿。
“罢了罢了,原是妹妹的不是。这太阳又要毒起来了,快进殿内避避吧!”嫣儿扶着如梦走进殿内,“快取些冰来!”
“娘子,淑妃娘子久居启华殿,怕是拂莲殿没有冰存着。”伏案好没姿态的说了一句。
“那便快些走吧,这太阳再毒些可就要人命了!”嫣儿笑着说,侍女们撑起伞,紧紧护住两位娘子,回启华殿。
“姐姐被你这么来回折腾怕是要中暑了!”如梦拍了拍嫣儿。
“若能下场雨便好了,也能凉爽无数。”
“妹妹神通广大,快些呼风唤雨与人清凉。”
“姐姐说笑了。”嫣儿看着如梦,看着前路迎面走来韦氏,“她怎么出来了?”
“妹妹可还不知?七郎任命韦昭度为西川节度使接替陈敬瑄。放她出来也是为了安抚人心罢了。”如梦笑着说:“听说还恢复了她昭仪头衔。”
“安抚人心?”嫣儿苦笑,手里紧攥百家衣,“怕只怕这后宫又要不安宁了。”
“妹妹位登贵妃还怕她?”如梦拉着嫣儿的手。
嫣儿看着韦昭仪微微对她们行礼后便趾高气扬地与她们擦肩而过,便笑着说:“如此一来我也要回去了。”
“妹妹总算有心思了。”如梦高兴地说:“原来妹妹是打算将我遣送回拂莲殿的,我还傻傻地赖着妹妹,原是姐姐这个田舍妇糊涂。”
“姐姐说笑了。”嫣儿笑着说:“只是看不惯韦氏罢了。”
“罢了罢了,姐姐这便回自己的拂莲殿,不敢再叨扰妹妹了!”如梦补了一句,“知秋快跟着启华殿将我的细软收拾起来。子衿也去安仁殿知会一声吧。”
如此嫣儿与如梦便分道扬镳了。
“妹妹可好?”韦昭仪笑着走进薰风殿。
“你?”德妃狐疑。
“娘子,韦氏已解禁且恢复了昭仪名号。”坠兰端上了茶忙忙解释。
“韦昭仪来我这作甚?”
“当初妹妹惨遭禁足时,姐姐不就来看过我吗?我自然要感恩图报。”韦昭仪轻轻吹了吹烫手的茶,笑着说。
“数月未见,姐姐的东施模样总算好了。”
韦昭仪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缓缓起身,“妹妹现在可越来越像东施了!至尊不来了便如此蓬头垢面。”
德妃摸着自己的脸,慌张地说:“放肆,小小昭仪胆敢如此。”
“德妃娘子可要杖责贱妾百下?怕是要终生禁足了。真不高明!”韦昭仪笑着走出熏风殿,“贱妾还要去陪伴至尊,妹妹可留步。”
“你!”德妃狠狠地把茶盏摔在地上,“只可恨我没有一个好阿爷!”
韦昭仪心虚地走在路上,知道自己只是因为阿爷而重获生机,至尊心之所向还是贤妃,但还是踱步走向甘露殿。
“这韦昭仪可真够不要脸的!”“是呀,失了宠还去甘露殿。”“现如今贤妃该在甘露殿吧!她去岂不是自讨没趣?”“我便看着贤妃的姐夫和韦昭仪的阿爷谁能支撑后宫。”“现如今贵妃的阿爷可是失势了?”“他不早就失势了吗?”“对呀,贵妃现如今躲在启华殿动都不敢动的。”“我们便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甘露殿内,鼓乐齐奏。
“至尊好,贤妃娘子好。”韦昭仪不情愿地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
“你来了。”敏看着她,说:“就日殿一切安好?”
“是。”之后便是一阵沉默,韦昭仪尴尬地站着看着他们两个鹣鲽情深。
“这是刚送来的荔枝,便赐一些与你。”敏见韦昭仪久久停留不肯离去,就和她搭起话来。
“谢至尊。”韦昭仪尴尬地看着他们,“若没别的吩咐妾便告退了。”
敏对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她早些回去,又笑着对雪说:“雪你可要去皇家冰库?”
“那是个避暑的好去处。”雪回想起当初种种,心满意足地笑着。
“近年来国库入不敷出,也不能带你去行宫好好避暑,便只能委屈你在冰库里将就了。”敏笑着说,为她剥了一颗荔枝。
“与你一起便不是将就。”雪深情地看着敏。
双双移驾冰库。烈日当头,陈尚宫早早站在窟室入口,叉着手恭迎至尊贤妃。
“至尊好,贤妃娘子好。”陈尚宫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清凉殿已修缮好。请至尊,贤妃娘子入殿。”
一开门,便有一阵凉意随着花香果香喷涌而出,沁人心脾。在明月珠的指引下徐徐前进,画石为床,寒玉为枕,紫瑶帐朦胧缱绻,水玉遍地开花贮冰。虽为六月焦,殿内自清凉。
“原先的寒冰床呢?”雪笑着问,对眼前盛景赞叹不已。
“冰床略带寒气,久卧有损,便以汉宫一景,取其精华,修此清凉殿。”陈尚宫奉承道。
“是否太过奢靡了?”雪惶恐地看着这胜景。
“娘子不必担心,这些珍宝原也是弃置在司宝库里生灰蒙尘的,只不过挪了个地方,物尽其用罢了。”陈尚宫看着雪,解释着。
“陈尚宫费心了。”
“能为至尊鞍前马后是老奴的福气。”陈尚宫手拿一白玉盘,上面盛放着冰镇鲜荔枝,笑着说:“请妃子笑。”
雪笑了笑,陈尚宫将这盘荔枝放在案上便笑着退下了。
雪剥了一颗荔枝送与敏,说:“请敏笑。”
敏笑了笑,敏也剥了颗荔枝送与雪,说:“请雪笑。”
“宫中有了如此好去处,敏怕是要今日带个妹妹来,明日带个姐姐来……”雪笑着说。
“花子可还吃醋了。”敏笑着说。
雪也笑着说:“你这獠子……”
回就日殿路上,韦昭仪还是改不了泼妇骂街的习惯。
“他们故意召我觐见便是为了显摆他们如此恩爱吗!瞧那贤妃得意的样!可是没见过世面的!田舍妇!可为什么觉得贤妃一言一行都越来越像贵妃呢?”
六月焦灼人,太极宫出现了少有的冷清,没有人愿意走出来,都是窝在自家宫殿扇冰纳凉的,如此一来,便匆匆到了七月了。
那一日,名曰七夕。
“妹妹殿外的书可收了……呀,妹妹今日打扮得好生漂亮!”苏美人笑着走进安仁殿,拉起寻冬的手,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她,“这水玉簪,芙蓉玉环的,如此水灵的小娘子,真让人垂涎三尺呀。”
“姐姐说笑了。”寻冬凝视着苏美人,“姐姐从承香殿到安仁殿一路奔走辛苦,为何不搬过来与我同住?”
“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与至尊鸳鸯戏水呢?”苏美人说着说着便大笑起来,看了看案上的花篮,指着里面的带着晨露的凤仙花说“这凤仙花新鲜得很,妹妹可是要用来染指甲?”
“原是为了供奉牛郎织女的。”
“哟,你与至尊日夜缠绵,何必为这一年一遇的情人浪费了呢?”苏美人拾起凤仙花,“就让姐姐为你染红指甲。”
说话间,苏美人便拿来了玉杵玉臼,将这凤仙花一瓣一瓣放在玉臼上,再用玉杵细细捣碎取汁。
“妹妹血红指甲衬的你的手皎白如月。”苏美人啧啧称赞,“七夕乞巧夜,妹妹承恩时。”
“姐姐说笑了。”寻冬摩挲着自己的小腹,说:“怕是要让给姐姐了。”
“妹妹有喜了?”苏美人笑着看着寻冬,“怎么现在才告诉姐姐?”
“在瓜熟蒂落之前都不算喜。”寻冬苦叹。
“韦昭仪东山再起后,这确实不算喜。确实是该好生照料。”苏美人满心欢喜,细想想后又笑着说:“原来刚才邀我与你同住只是为了让我伺候你安胎,可枉费了之前那么多感动呢!”
“姐姐说些什么?”寻冬笑着说:“你来住怎么会让你伺候我?自然是我伺候你呀!”
“怎么能让身怀龙裔的贤妃娘子伺候人呢?”苏美人走到殿门口大喊:“修燕快回承香殿为我收拾起细软包裹,我要长住这好生伺候我家小娘子!”
“至尊可知晓此事?”苏美人又跑回来欣喜问道。
“未曾知晓。”
“那么,贵妃该出来了?”
“嗯。”
“为了腹中胎儿,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便如此看着对方,看了一下午。
锦绣系花团,结彩乞巧楼。宫歌绕梁三尺,曲声悠扬于心。
“今夜牛郎织女默默终得语。”敏看着牛郎织女星,挽着雪,笑着说。
“是呀。”雪笑着,满心欢喜。
如梦在另一边喝着茶,看着宫妇在乞巧穿针,说笑人生。
刹那间宫乐变调,宫灯皆灭,点点萤光四散开来。如梦与众宫妇走到敏这一边,惊叹楼下美景:楼下舞女成群,手持莲烛,腰系玉佩,开花如云,玉石振声。又见一仙女梳双环望仙髻,佩七宝璎珞,袭霓裳月色裙从舞阵中粉墨登场,翩跹而过。百花袭人,启嫣一笑,含情脉脉,凌波微步,游戏花丛中,小扇扑流萤……那是……花启嫣!
“嫣儿!”
敏看着她在花间婀娜多姿,手从雪腰上放下,快步下楼,与嫣儿相见。
雪便看着他走下楼,欲哭无泪。这一刻她多希望他能不为所动,继续留在她身边。
如梦走到雪身边安慰,雪便依靠在如梦肩上看着他们相遇。
“嫣儿!”当敏站在楼下,一群持灯舞女将他与嫣儿盈盈一水隔。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嫣儿说完,舞女们便将敏推向嫣儿,后便簇拥环绕着敏与嫣儿盈盈起舞。
“嫣儿!”
敏紧紧抱住嫣儿,月下深吻。
此时,烟花正在远方飞仙天际……烟火燃尽的远方,爱情也跟着燃尽了。
注:烟花指花炮,唐高宗年间发明的硫磺伏火法。而非如今的漫天绚烂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