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温念之,当年跟在于子冉身后的总角小儿,十年未见,如今仪表堂堂,医术高明,精通各种毒物,机关技巧,学术渊博,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也不是什么邪恶之徒,而且对水月也是极为上心的样子。”
“若是温念之他要害揽月山庄,最直接的,便是那日不救月丫头便可,为何还要如此而为?而且他现在还在揽月山庄内,若是要下毒,恐怕……青云,你在担心什么?”陈长老看着钟离青云眉头紧锁,疑惑的问道。
“长老,他救了水月,我自是感激,但是也没到了盲从的地步,只是觉得这个少年不简单。他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不是不好,而是太好。您说,对于一个素未谋面,少不经事的孩子,谁会如此上心?就是因为温念之处处太上心了,且看似并无所图之处,才会让我有所怀疑。”钟离青云解释道。
“听你的意思,莫不是认为宋家这件事情,与温念之有关了?”陈长老甩了甩手中的纸条,将它扔入炭盆之中,瞬间化为灰烬。
钟离青云摇了摇头,“我也只是臆测,不敢肯定,只是凭着这些年闯荡江湖的直觉而已。我总感觉这温念之的行事,我们不能拿常理来推断,需要从长计议。不过这件事情日后再议,我觉得还是找机会再试探一下这个温念之,以策万全。”
“好,就依青云所言。那信中水月所提之事?”陈长老问道。
提到水月,钟离青云的脸色才柔和了一些,“水月说的有理,宋家却是留得太久了,宋云意若是如此做,那我揽月山庄必然不会再手下留情了。我立刻回信让水月按照她的意思放手去做,且会告诉她我们会在江都多待些时日,我倒要看看,水月丫头怎么将这宋家镖局改姓温。”
“恐怕那丫头要让你大吃一惊了,青云,你就不怕这丫头下手把你揽月山庄钟离镖局的生意给挤垮了?!”陈长老老神在在的说道。
却换来钟离青云朗声大笑,“反正都是她的,这丫头爱怎么玩就去玩吧!”
日上三竿,兀曜来揽月山庄的时候,水月和温念之还有娘亲正在花厅用早膳。
“参见夫人,小姐。”兀曜抱拳,行了一礼。独独忽略一旁的温念之。
慕容卿放下手中的筷子,招呼幽若再加一副碗筷,唤道,“兀曜来坐下一起吃饭,最近青云去了江都,镖局的事情就麻烦你了。你今日来,可是镖局出了什么事吗?”
“这……”兀曜被慕容卿热情的拉着坐下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娘亲,没有的事!是我拜托兀曜今天过来,陪我一起出去一趟的。”水月笑了笑,桌子下踢下了兀曜。
兀曜立刻会意,朝慕容卿说道,“小姐明日要去秋日宴,需要有所准备。是怕夫人担心,所以才来找我过来。”
“那念之呢?”慕容卿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一旁端坐的温念之,笑道。
温念之一怔,从容浅笑,将一个水晶蒸饺夹到水月眼前的餐碟中,“水月昨夜跟我在清流居中商定了温舒园的设计,念之今日要呆在温舒园监工,所以不能和水月出去了。”
昨夜?清流居中?果然听到这些字眼,兀曜没有来由的拳头紧了紧。
慕容卿颔首,水眸流转,看了眼水月右手方向的兀曜,又看了看左手边温念之,长叹一声,果然自己女儿是红颜祸水,她还是不要拆台的好。
“小姐,宝宝回来了。”早膳快接近尾声的时候,绯竹走进花厅。
宝宝就跟在绯竹的身后,不高不低的飞着,看到水月眼前一亮,飞扑了过去。
水月抬臂接住宝宝,并没有急于拆开宝宝腿上爹爹的回信,而是起身朝慕容卿告辞,“娘亲,我吃饱了,先回映月阁了。”
“好,去吧!”慕容卿笑着点头。
兀曜放下碗筷,也紧跟其后,和水月并肩出了去。
看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花厅门口,温念之也缓缓起身从容的朝慕容卿告辞,紧随他们出了门,朝清流居而去。
温念之和水月他们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水月他们拐弯,温念之就刚好出现,步伐稳健,不急不躁。
水月和兀曜说话的声音趁着秋风,断断续续,时有传来,飘进温念之的耳朵里。
“兀曜,”水月的称呼分明,在校场称呼兀曜为师兄,在外则直呼其名,什么样的场合用什么称呼,似乎是水月下意识的习惯,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过,“源城劫镖的事情。你调查的如何了?”
“已经有些眉目了,昨晚我又重新查探了下镖师的尸首,上面有一道隐秘的鞭痕,应该是追魂鞭所致。是当年杜南崔元刀一门灭门惨案的追魂鞭所致,岳涪城所使用的武器。我们隐秘查到他被如意坊收录后,签了死契。现在以契人的身份,长乐坊所用。”
“岳培成被长乐坊支使,平时用来追债截杀,处理一些长乐坊的脏事。对付都是富家少爷的家臣,赌徒无赖之流。长乐坊主多金喜奢华,从如意楼拿了很多江湖亡命之徒的死契,用来充作其打手,所以长乐坊的打手们武功都不错,非寻常赌档那些地痞可比。”
兀曜跟在水月身后,脚步放的极慢,边走边回答。
“宋云意与长乐坊是什么关系?”水月问道。伸手拨出了宝宝腿上爹爹的回信。
“宋云意是长乐坊的常客,半月前曾因为欠了长乐坊一千两黄金,被长乐坊的打手打伤过,休养了好一阵儿,才出来。最近倒是没有进出长乐坊,看来是在避嫌。”兀曜拨弄着手中的刀柄,一声冷哼。
“是常客,偏偏这几日不去,这避嫌也未免太明显了。对了,可有找到证据?”水月问道。
兀曜摇了摇头,“这长乐坊是锦州最大的赌坊,最出名的赌窝,里面热闹非凡且戒备森严。每个人进去都必须通过检查,没有百两银子是不能进的。”
“虽然我们查到是长乐坊所为,但是长乐坊一向做事滴水不漏,不留痕迹。若不是我查得仔细,恐怕我们根本就找不到长乐坊身上。”兀曜对于长乐坊之事,也只能望尘莫及,几次三番被人拦在门外的滋味,可不好受。
“如此,那我们一会儿就去看看这个长乐坊可好?”水月笑道,将手中的纸条展开,看完后脸上的笑意加深,知女莫若父,爹爹既然已经放手让她去做,她自然也不能辜负爹爹的期望才是。
“兀曜,爹爹说他和陈长老要在江都多些时日,在锦州的这些事情,我们做主便可。”水月将纸条握在手中,对兀曜说道。
“那就麻烦兀曜到门厅那里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映月阁换件男装,方便行事。”水月的眸光瞥到不远处拐角,温念之的衣衫露出一角。
水月不动声色的朝兀曜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待看到水月的身影进了映月阁,兀曜才缓缓的转身,沉声说道,“温念之,既然听了那么久,还不出来相见,有违待客之道吧!”
“那还真是为难兀曜,肯让我听这么久了。”温念之闪身出来,款款朝兀曜走来,温文尔雅,却在兀曜眼里,满是惺惺作态。
兀曜闲闲的把玩着腰间的刀柄,目光并没有触及到温念之,只是淡淡的说道,“只是昨晚在我前去查看尸体的时候,发现有人擅闯了校场存放镖师尸身的地方,那人刚好被我撞见,以他对校场的熟悉程度,我怎么就有点怀疑这个人就是你呢?”
“昨晚水月和我在一起,兀曜兄弟若是有疑问,为什么刚刚不向水月问个明白?”温念之笑得一派和煦,眸光比秋日的骄阳还要耀眼。
兀曜将手松开刀柄,刀咔嚓一声回到刀削,转身与温念之擦肩而过。留下了一句话,“温念之,我不问并不代表我无所察觉,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打水月半分主意,我手中的刀一定会先要了你的命。”
温念之含笑以对,看着兀曜的身影眸光静若寒潭,幽若深谷。“同样的话,我原样奉还给你。”
长乐坊在锦州最繁华的街区,水月今日挑选了衣物中最华贵的一身装束,浅蓝色对襟连衣,袖口和滚边都用金线挑绣着华贵的花纹,腰间水月左边别了一块翡翠中的极品玻璃种,右边系了一个墨玉麒麟佩,一个金丝香囊。
发冠上插得是一根金簪,手上戴着紫晶扳指,水月下足了功夫,整个一个暴发户的装扮,这才配得上长乐坊的纸碎金迷。
下了马车,水月随着兀曜进入了长乐坊内。这长乐坊果然气派非凡,气势恢宏。门前雕梁画栋,几根红漆柱子上挂着一串一串的灯笼,一种小厮在门前列队站着,秩序井然。水月握着手杖,站定。
看水月这身装扮,前来搜查的人也未作纠缠,点头哈腰的乐意放行。
经常混迹赌坊的人都知道,光水月这身行头,就不下白银千两,腰间的玻璃种更是翡翠中的极品,而且看水月年幼,一进来就东张西望的模样,想必是第一次来,所以对于这样的冤大头,还是个小金主,长乐坊的人自然欢迎。
揭开垂荡的幕帘,长乐坊中的喧声鼎沸窜入耳际。水月打量了四周,窗户都被厚厚的幕帘遮住,这里不分昼夜,只有胜负。整个长乐坊被一种醉生梦死的氛围包裹着,仿佛踏进这里人,都会忘记时间,忘记生死。
兀曜一进门,就紧跟水月左右,水月拄着手杖,不紧不慢的走着,兀曜护着她,任何人只要近了水月一步,就会被兀曜毫无痕迹的隔开。
水月皱眉,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略作嫌弃状。后退一步,招手唤来一旁的小厮,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安静一点,但是好玩一点的地方。”
“有是有,就看小公子您的钱够不够多。”小厮眉开眼笑道。
水月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道,“怎么说?”
“小公子您是第一次来,那就容小的我介绍一下,这一楼大厅是一些寻常富贾,五百两银子坐地起价,二楼是八百两起,自然档次和筹码要高一些。三楼是千两开局,那环境自是没的说,美酒美食美人儿,小公子能想到的,都有。”
水月歪头想了想,问道,“那赌局还是下面这些玩法吗?只不过是赌注大了些?”
“小公子说的甚对。”小厮点头道。
水月抬头看了看长乐坊的楼层,一共有四层楼高,为什么只用了三层?“那第四层呢?”
“四层是我们家主子平日呆的地方,是不给外人开放的,小公子请恕罪。”小厮答道。
主子?难道就是那位传说中钱多的没处花,为柳如意的如意楼,送去不少银子的长乐坊坊主。
水月抬眸看了眼重重纱帐掩住的四楼,想必这长乐坊的主子日日看着自家营生,害怕出乱子啊!可是碰上她这个赌场老手,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在现代作为特工经常混迹的,无非三个地方,酒桌,赌场,床上。组织培训时,为了她可是煞费苦心,她的酒量日积月累训练下来,千杯不醉。
赌术专门请了混迹澳门赌场的千王来教,只不过这床上,水月极为排斥,却不得已被教官拖去也学,在现代却从来没有用过。水月一直觉得没必要,凡是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美色还是省省吧。
“兀曜给他一千两银票,我们去三楼。”水月回头吩咐道,声音虽小,但是也让身边几个隔得不远的人听到,众人皆是震惊的看着水月。
“得嘞——”小厮收了银票,更加的奴颜屈膝,“不知这位小公子尊姓大名啊?哪个府上的?小的还是第一次看见您呢。”
“温舒园。温如月。”水月笑了笑,未加思索的答道。
小厮收了名讳也没多问,只不过疑惑的神情,却是挂在他的脸色。